蒲家就像一道口子,讓墨染看到了陽夏城的漩渦洪流,而鄭英棋初次相見就這般示好,亦讓墨染心中甚是不安,安國侯府中不過是幾房爭風吃醋,葛氏的伎倆又是那么不入流,總能躲過去,或是忍過去,可出了府就全然不一樣了,稍有不慎,就難以承擔后果,時時要懸著半條命。
墨染在心中細想蒲家與朝局之間的關聯,忽覺她被隔在厚厚繭層外,撕開這個口子,只窺到稍許顏色,刀尖冰刃之上,不得稍有晃蕩,須得“遲疑”和“果斷”兩者兼具,才有可能將這個口子撕得更大一些,擠倒里面去。
蒲家二姑娘這事讓鄭家顏面有損,讓一個傷風敗俗之人在女學聽教,即便想撇清關系,也難以啟齒,更遑論跟外人解釋?
所以鄭家便停了女學,婉言送走了許多位先生,關起門來不再接待各府姑娘,墨染恰好趕上了鄭家女學的最后一天,又因鄭家大奶奶拉著說話,故而連先生的面都沒見著,就這么原路回府了。
鄭英棋送墨染到院子里,拉著墨染的手,雖是不舍但仍是爽快,與墨染約定明日一同去郡主府拜訪,還要做“同窗好友”,隔著三步遠的林墨審聽了這話,笑出了聲,不禁彎腰嘆了一聲。
墨染轉身瞪他:“還不過來見過三姑娘?”
男女本該避嫌,但林墨審在墨染面前是弟弟,此時又是告辭離開,故而上前拜別主人才符合規(guī)矩,然林墨審翩翩躲得很遠,風流不減又無羞怯之意,那躲這么遠是何意?嫌棄人家女孩?
墨染半含怒意地將林墨審叫了過來,給他使了個眼色,勉強能壓住林墨審。
林墨審一收扇子,施施然走了過來,行禮道:“見過三姑娘,聽聞三姑娘馬球打得甚好,在下拜服。”
鄭英棋笑:“你知道我馬球打得好?”
林墨審含笑點頭:“鄭三姑娘是馬球場的常勝女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鄭英棋偏頭一笑:“過獎了?!?p> 墨染聽林墨審這語氣,總覺得他這溢美之詞很奇怪,語氣更是讓人不舒服,可是礙著鄭英棋在,而且鄭英棋又沒聽出什么,便忍了下來,和鄭英棋又說了幾句后便告辭出府。
林墨審也是躬身道別,眉眼間溫潤如玉,如風似水,三月桃花與之相比,也要遜色幾分。
墨染上了馬車后立刻沉下臉色,而林墨審則是渾然不覺一般,很是悠然自得地轉著手中扇子。
墨染問他為何要這般態(tài)度,鄭家是什么地方,怎么能放肆?墨染質問幾句后更是氣上心頭,臉色肅然,擔憂道:“你雖入了鄭家老太太的眼,但凡事總要變數,須得小心維護才是,怎么好......”
林墨審倒是悠然:“我是真心的?!?p> “真心的?”墨染疑惑,“我看你是成心的吧。”
林墨審笑:“三姐姐何須這么擔心?方才鄭家二奶奶在暗處看,不就是要這個效果么?”
墨染嘆氣:“難道我不知道鄭二奶奶在暗處看嗎?那你就更要持重!”
林墨審搖頭:“我言語并無不當之處,心地坦蕩,何須有愧?武將之家向來不看重這些,那些繁文縟節(jié)在鄭家眼里只是累贅,倒不如真性情來得好?!?p> 原來林墨審是為了得到鄭家的青睞,借著與鄭英棋交談來證明他不是假道學的俗人,而是風流君子,在禮儀之內、規(guī)矩之上,不失風雅。
墨染見林墨審一臉悠然狀,想方才倒真是他的真性情,憋著笑說:“你收著點吧,就要到家了,四叔四嬸嬸那里,二哥那里,祖母那里,你可想好怎么說了?若是解釋不清,這些事纏上你,明日去郡主府的,可就不一定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