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蔥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打算。
李申之問道:“那你倒是說說,該準備些什么節(jié)目?”
張蔥兒笑道:“此酒乃天下至烈之酒,當然要配天下至烈之舞,劍舞?!?p> 說完,在坐的諸位恍然大悟,全都捂嘴吃吃地笑著。
整個臨安城的劍舞,童姑娘要說第二,沒人敢數(shù)第一。想要開發(fā)劍舞節(jié)目,當然非童姑娘莫屬了。
那童姑娘可是少東家的老相好,也是大伙都知道的小秘密。
李申之沒好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p> 張蔥兒見少東家有些急眼,不再賣弄,說道:“不如把童姑娘請來,即能撐住門面,也能幫咱們練出幾個會劍舞的舞娘,這才能配得上‘胡虜血’的威名?!?p> 薛管家趁火打哄道:“如此一來,我茗香苑在臨安城內(nèi)也算是有一號的大酒樓了?!?p> 李申之不經(jīng)意地摸了下鼻頭,神情略顯尷尬,說道:“童姑娘是三元樓的人,三元樓要是不放人,或者童姑娘不愿意來,咱們總不能去明搶吧?!?p> 張蔥兒說道:“女妓都有贖身的價,童姑娘身價不過五千兩白銀,東家不會舍不得吧?”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李申之掐指一算,自己跟童姑娘的恩情大概有北冥那么深了。之前為童姑娘贖身或許還有些不務(wù)正業(yè),那么現(xiàn)在給童姑娘贖身實屬光明正大。
五千兩白銀,折合一下價格大概五百萬,連一個二流球員都買不回來,更不夠一個小鮮肉出場費。
價格很合算,李家還不差這點錢。
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絕佳時機。
李申之有些心虛地問道:“人家童姑娘能愿意嗎?”
想給妓女贖身,最好是兩情相悅。畢竟這是個人,萬一遇到剛烈的女子,強行扭瓜,搞不好要人財兩空。
張蔥兒盈盈一笑:“東家要是不放心,奴明日便邀請童姐姐去西湖游園,替東家探一探口風。”
李申之點頭道:“那敢情好?!?p>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
深夜,張蔥兒回到自己的閨房,一只花貍慵懶地從被窩里鉆出來,在她身上蹭了蹭。
張蔥兒有些哀怨道:“貍奴啊貍奴,你也是奴,我也是奴,咱們該何去何從啊?!?p> 張蔥兒雖然叫茶博士,但彼時的博士不過是個清倌人,跟童姑娘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不同,學識淵博的叫翰林學士。
她們靠著青春和手藝吃飯,最終的歸宿卻縹緲不定。
“喵……”花貍輕叫一聲,也不知是嫌吵,還是嫌冷,換了個姿勢繼續(xù)蝸著。
張蔥兒自言自語道:“少東家浪子回頭,我還上趕著去把童姑娘給迎過來,也不知這腦子是不是被你給偷走了?!?p> 花貍像是聽懂了一樣,呲溜一聲躥了出去,不知去了哪個窩。
……
一大早,茗香苑掛出了珍品沽清的牌子,只作日常生意。
店里卻是熱鬧非凡。
金兒和張蔥兒爭相給李申之打扮起來,仿佛去游西湖是一場盛大的節(jié)日一般。
李申之第一次盛裝出席,多少有點不適應(yīng)。最讓他接受不了的,還是腦袋上插的兩朵蘭花。
殊不知插花乃是宋人最愛,不僅喜歡在桌頭案邊插一盆花,腦袋上也不放過,不分男女。
水滸好漢就有個一枝花蔡慶,慣使一把鬼頭刀,司職劊子手,與頭上愛插花一點也不違和。
一頓收拾后,張蔥兒端著李申之的臉,左右好好看了看,戀戀不舍地松開手:“還不錯。東家這要是漫步在蘇堤之上,不知要迷倒多少良家娘子?!?p> 夸贊之后竟然有些黯然神傷。
自己生得再漂亮又如何,才情再高又如何?一個出身決定了未來,就算以后攀上了高枝,頂多當個小妾。
李申之沒有勇氣去照鏡子,假裝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問道:“童姑娘那邊可聯(lián)系好了?”
“昨日遣人送去了帖子,不到一炷香時間童姑娘就回過話來。”張蔥兒盈盈一笑,“答應(yīng)了?!?p> 在大堂等了片刻,等陸游、李修緣等一干人到齊之后,共乘馬車出發(fā)。
當看到陸游腦袋上也插了一支花以后,李申之決定今天卸妝之前,堅決不照鏡子。
出門的時候,李申之感覺自己不像是去春游,更像是去相親。
大宋的百姓們,還真就把游園當做相親角,要不然也不會花那么多心思去打扮。
為什么許仙和白素貞會在斷橋相遇?就是因為這樣一寫,臨安的百姓最有代入感。
這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
出門剛走沒多遠,還沒拐到御街上,發(fā)現(xiàn)前面封路了。
一隊禁軍手持長戟鐵甲,嘩啦嘩啦地往前小跑,后面跟著一排布衣武士,肩上扛著木拒馬。
跑出了一段距離,布衣武士將拒馬放在道路兩邊,把御街的中心隔離開來,鐵甲武士就地立定轉(zhuǎn)身,面朝道路兩邊,站在拒馬之后戒備。
緊接著,又拍一隊武士,駕著數(shù)輛馬車,車上載滿了黃沙,馬車一邊走一邊在地上撒黃沙。
夯土的御街還要再過幾年才能硬化,為了不讓蕩起灰塵,需要灑上一層黃沙鋪地。
這么大陣仗,必然是皇帝要出行了。
李申之的車隊就地停住,與兩邊的百姓紛紛肅立,等候一睹天顏。
沒過多久,一排依仗盯著牌子傘蓋走過,趙構(gòu)的馬車跟在后面。
官家掀起車簾,祥和地與兩邊的百姓打著招呼。
“這么大陣仗,官家這是要去哪?”李申之頗為疑惑。
“你瞧后面帶著那么些的食盒,”薛管家見過些世面,說道:“興許是去哪家大臣家里吧?!?p> 官家給大臣賜宴是常事,有時候還親自赴宴,作為對大臣的一種恩寵。
這時候的百姓見了皇帝不需要下跪,站在原地作揖就行。
也不需要山呼萬歲,他們只需要保持沉默便可,因為不許大聲喧嘩。
不一會,馬車走過,鐵甲武士嘩啦嘩啦地撤退,布甲武士撤掉木拒馬跟在車隊后面。
御街之上除了留下了一層黃沙,一切如常。
百姓們紛紛走向御街中間,踩一踩地上的黃沙,沾一點貴氣。
有好事的婦人,還專程回到家中,把自家夫君、兒子拉出來,踩一踩黃沙。
“咦”張蔥兒忽然指著遠處的一輛馬車:“那不是童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