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柳二多

　　　　司寒有些哭笑不得。

　　中醫(yī)大夫，碰到趙小柔這樣的人，為了不自找麻煩，必須圓滑一些。

　　同寒只好敷衍地說：“是不是正常人，你去醫(yī)院，問一下婦產(chǎn)科醫(yī)生就知道了?！?p>　　趙小柔還想繼續(xù)問，卻被曹超攔住了，“你能不能淡定一些，別耽誤司寒給人看病了？”

　　最終，曹超把趙小柔勸回家了。

　　司寒轉(zhuǎn)身歡對姐說，“歡姐，你先去休息區(qū)坐一會兒，我跟你妹妹到辦公室里聊聊?！?p>　　“好！”歡姐抱著孩子走到休息區(qū)，在沙發(fā)上坐下來。

　　白露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茶，端來一碟子干果和小零食。

　　歡姐的妹妹，名叫柳亦男。

　　她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句話也沒有說。

　　司寒看到她氣色青黑，眼神愁結(jié)，氣息郁亂，已經(jīng)知道柳亦男的病，主要是心病。

　　俗話說得好，身病易治，心病難醫(yī)。

　　司寒最怕遇見這樣的病人，因為這比單純的治病難得多，太棘手了。

　　如果不解開柳亦男的心結(jié)，服再多的藥，也沒什么用。

　　司寒領(lǐng)著她，來到二樓的辦公室，關(guān)上房門，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這里沒有其他人，我也會給你保密，你可以放心地說實話了?！?p>　　柳亦男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僵硬：“我沒病，也不是卵巢早衰，我只是不想要孩子而已，你可以隨便給我開幾劑補益類的中藥，然后下次來復診的時候，你就對我嫂子說，我的病你也治不好?！?p>　　“歡姐是你嫂子？”司寒有些意外。

　　“嗯，她是我老公的姐姐。”柳亦男說道。

　　司寒明白了，柳亦男雖然不愿意說明原由，但是他也能猜出來。

　　柳亦男的名字就很可疑，明明是個女人，父母卻給她起了這個名字，可見父母至少有一方有重男輕女的思想。

　　父母的言行舉止，會影響孩子的一樣。

　　這種影響，可以是正面積極的影響，一生都激勵著孩子。

　　也可以是負面消極的影響，成為孩子一生都逃不脫的夢魘。

　　柳亦男不愿意接受治療，司寒也不能勉強。

　　司寒略一思忖，對柳亦男說：“想不想生孩子，是你的自由，我不作任何評價。但是，我更擔心你的身體，如果你再不改變現(xiàn)在這種焦慮、壓抑而又恐懼的心態(tài)，等你三十五歲左右，極有可能患上癌癥?！?p>　　“你不用恐嚇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柳亦男顯然聽不進去司寒的勸導。

　　柳亦男的童年，充斥著辛酸的回憶，像一塊巨石一樣，一直壓在她的心里。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媽生了五個孩子，前四個都是女兒，最后終于如愿以償生了一個兒子。

　　柳亦男是排行第二的次女，她的名字，是她爸去縣城的老街，找一個算卦的老頭兒，花錢起的名字。

　　當時那個假半仙，信誓旦旦地對她爸說，二女兒叫這個名字，下一個孩子肯定是男孩兒。

　　她爸信以為真了。

　　但是，窮鄉(xiāng)僻壤的偏遠山村，爸媽都是大字不識的文盲，柳亦男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還是太文藝太拗口了。

　　爸媽只是在報戶口的時候，把讓村支書把柳亦男三個字填上去了。

　　日常生活中，從來沒有喊過這個名字，一直喊她二多。

　　柳亦男上小學以前，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叫二多。

　　沒錯，二多。

　　爸媽都是直接喊她二多，鄰居們習慣了，也跟著喊她柳二多。

　　二多，顧名思義，排行老二，多余的孩子。

　　柳二多并不知知這兩個字充滿了惡意，雖然經(jīng)常被醉酒的爸爸打罵，天天被趕去割草放羊干活兒，但是她并沒有感到有什么問題，因為她的姐姐和妹妹們，也是同樣的待遇。

　　她和姐姐妹妹們，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大姐的衣服是從鄰居或者親戚家撿來的舊衣服，大姐穿小了，她們幾個妹妹再輪流穿下去。

　　夏天還好，雖然天天光腳，但是習慣了就好，也沒感覺到難受。

　　但是到了冬天，穿著不合腳的鞋子，甚至是別人家的孩子淘汰下來的春秋季節(jié)的單鞋，那就不好受了，腳上起凍瘡，又癢又疼。

　　所以，柳二多小時候，最怕冬天，一到秋天樹葉飄落的時候，她就天天做噩夢。

　　不止是凍腳，因為秋冬季節(jié)爸爸會做豆腐，到附近幾個村莊售賣，所以她和姐姐妹妹們，每天雞還沒有打鳴，就要起床幫著爸爸干活做豆腐，手上凍裂的口子密密麻麻，看著非常嚇人。

　　這些，她都能忍受，因為家里孩子多，她一直以為家里太窮，爸媽也是迫不得已才會這樣對待她們。

　　柳二多也非常愿意替爸媽分擔一些家務(wù)。

　　直到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她才知道，家里雖然算不上特別富裕，但是也沒那么不堪。

　　爸爸每到秋冬季節(jié)，就會磨豆子做豆腐，然后騎著二八大杠的自行車，載著豆腐簍子，在附近幾人村莊走街串巷叫賣，算是村里最早做生意的人。

　　她家在村里，其實算是比較富裕的家庭。

　　弟弟出生的時候，爸爸高興極了，從縣城里買了幾大盤萬響的鞭炮，繞著宅子擺了兩圈，大早上的噼里啪啦響了很久，然后大擺宴席慶賀自己終于有個兒子了。

　　家里專門給柳二多的弟弟添置了精致漂亮的實木兒童床，還買了很多村里的小伙伴們都沒見過的新奇玩具。

　　爸爸每天早晨都會買兩條鯽魚給媽媽燉魚湯喝，說是鯽魚湯下奶，營養(yǎng)好，母乳期間經(jīng)常喝鯽魚湯，孩子會更聰明，更強壯，還補鈣。

　　此后，柳二多看著弟弟在爸媽的過度寵溺下，一天天長大，直到五歲了還沒斷奶。

　　弟弟從來沒有穿過舊衣服，每到換季的時候，爸爸都會帶著媽媽和弟弟，專門跑到四十里地遠的縣城，給弟弟買上好幾套各種款式的新衣服。

　　爸爸也會買很多好吃的餅干、糖果和水果，弟弟可以隨便吃，但是柳二多和姐姐妹妹，都要一個蘋果切開分著吃，一人分一片餅干。

　　爸爸還會理所當然地說，她們都是姐姐，要讓著弟弟。

　　柳二多當時雖然心理有些不平衡，但是也沒有覺得很過分，認為讓著弟弟，是她們的本分。

　　她也非常努力，小學一直是村里學校的第一名。

　　柳二多第一次明確地感受到惡意，是小學畢業(yè)后，上初中的時候，她爸說，一個女孩子家，上學有啥用，還不如省點兒錢。留在家里多干幾年農(nóng)活，反正長大的都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