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時候離開？”幻境中的韭韭看著那個根本不正視她的紫衣女子，面對她眼中的空無一物，冷靜空靈，明顯感覺到了威脅。
紫蝶并不答話，那雙靜美至極的眼睛緩緩地眨著，仿佛旁邊的女子根本不存在。
“你就那么妄想把羽仟哥哥帶走？你看到了，他若想跟你走，一早便走了，我們?nèi)撕伪丶m纏不休至此？”韭韭一改在羽仟面前的呆萌可愛，圓圓的臉上帶著挑釁，眼睛里帶著殺氣。
面紗雖然遮住了紫蝶的半張臉，可是葉韭韭依舊看出了她的臉上毫無情感的流動，若不是她發(fā)髻上淡紫的發(fā)簪下的流珠垂在她的耳垂邊隨著風輕輕飄動，眾人會覺得這只是一尊美人的雕塑。
“紫蝶姑娘?！本戮峦蝗恍α艘宦?“你在筑生夢境里一定遇到了那個假的羽仟哥哥吧?？墒怯鹎绺缬龅降膮s是我。”她的眼睛里帶著輕蔑:“說明他心底真正在意的人，是我，葉韭韭。”
“你其實心里很失望，很痛苦吧？你以為的兩廂情愿不過是自作多情?！?p> 紫蝶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她就這樣靜待著，而葉韭韭也沒有繼續(xù)再說下去，也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終于，紫蝶抬手解下半邊面紗，露出皎如明月的面容。她淡如云煙，嫻靜溫婉，可葉韭韭卻明顯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紫蝶轉過身，正視著葉韭韭:“你在我眼里是一個虛無的存在，我本不想多言。可你知道嗎，你真的太不像那個女孩子了，真正的葉韭韭，可愛善良，沒有一點壞心思。而你呢?！?p> “千方百計地想要將羽仟留在筑生幻境里，當然我也可以認為這是你的任務?！弊系垌惶?，冷淡地盯著面前那張圓潤無害的臉:“但是你不用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挑釁我，更不必試圖趕走我。即使他內(nèi)心深處的人真的是你，我也一定要帶他回去，因為我的眼里從來不只是兒女私情，他也不是?！?p> 紫蝶的聲音雖然依舊輕柔，卻字字清晰有力。
說罷，紫蝶不再看向她，重新將面紗帶上，邁著微微沉重的步伐擦肩離去。
“紫蝶姑娘?！比~韭韭出聲，紫蝶卻沒有停下她的腳步:“現(xiàn)實中的葉韭韭最后會因羽仟哥哥而死，她同樣是一條生命，羽仟哥哥回去，她就會死，她對你來說，毫不重要是嗎？”
紫蝶并未駐足停留。
一個人的生命一定要用另一條生命換嗎？況且，未來又怎是能夠輕易改變的。羽仟通曉古今，感知來歷，對這些應早已透徹，為何，還要執(zhí)意留在這兒……
還是，那個葉韭韭對他真的太重要。
“紫蝶。”
在拐角處，羽仟在等她。
才入筑生夢境幾日，羽仟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從前的他風度翩翩，隨性灑脫，眉宇之間都帶著傲然之氣，如今卻大有一副消沉之相，眉眼再舒展不開，瞳仁里盡是黯然。
“嗯？”紫蝶抬眼看他。
“我已經(jīng)決定留下來了，所以……”羽仟避開紫蝶的視線，他根本做不到與她正視說出這些話:“所以紫蝶，你走吧。”
從紫蝶出現(xiàn)在葉府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就開始控制不住地搖動，她來后，并未多言過，但只是看著他，他便難以果斷。
可是不行。他不能離開，若是他死了，韭韭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我不走?！弊系o靜地看著他，輕然有力地開口:“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走?！?p> 羽仟搖頭:“我不會走的。”
“羽仟。我們并不是只為兒女情長活著的?！弊系斑M一步，心卻麻了一瞬:“你忘了先仙帝對你的囑托了嗎？你忘了我們是同命人了嗎？你知道仙族有多少人在等著我們？你是幻仟族的族長，你不回去，你的整個家族怎么辦？”
羽仟默然。
“難道……這所有的一切，”紫蝶停頓了一下，又接著緩緩開口:“包括我，都抵不過那個女孩嗎?”
羽仟抬眼，望著眼前那個處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的女子，他終究從她的眼里看見了一抹悲涼的底色，雖轉瞬即逝卻被他清晰捕捉。
他從沒有一刻忘記他身上所背負的一切，他也沒有忘記他所愛的人。
“紫蝶，我不想韭韭死，這無關情愛。是，也許在所有人看來，一個人類女孩的命和一整個仙族比起來根本沒有可比性，可是韭韭原本不該卷入進來，她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羽仟自嘲地搖搖頭:“你知道多少次，她死的那一刻反反復復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覺嗎？是一種極大的無力感?！?p> “如果我連一個人類女孩子的命都救不了，我怎么去救那個所謂的仙族?！?p> “可是?！弊系⑽埡现齑?，卻終究也沒說出什么。
“紫蝶，我知道天意不可改變，就算我留在這里，韭韭的命運也難以顛覆。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愿意放棄?！?p> 說他是兒女情長，不堪重任也好，說他優(yōu)柔寡斷，一無所成也罷。他要的只有一樣，那就是無愧于心。
“我羽仟也只有一條性命，與其留在最后為仙族而亡，我更想用它換韭韭即將消失的未來。”
“這是你的決定嗎？”紫蝶終于開口，眼睛里像深譚一般。
“是?！庇鹎c頭。
“這幾日，我總在想，怎樣才可以帶你走?！弊系p輕垂下眼睛:“可是，如果你的選擇真是這個，我確實沒有辦法阻攔?！?p> 因為葉韭韭的確無辜。
因為她想尊重他的選擇，她想尊重他的一切。
因為她也不想羽仟永遠因為一個人類女子而痛苦一生。
可是她不想羽仟死。那是她深深愛著的人啊。她怎么可能讓他留在筑生幻境里，死在幻象中。不可能，她做不到?？墒侨缃竦乃齾s也沒有辦法。
“紫蝶，我……”羽仟還想說什么，紫蝶卻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
他還想對她說兩句話。
還是算了。
羽仟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