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在今天

　　待年的味道散去，路燈下零零散散的煙火再也不明亮，門外嘻嘻哈哈的孩子們進屋睡覺去了。

　　有西的家里，溫馨總是要細(xì)細(xì)體味。

　　爺一直不愛說話，每次大家聚在一塊熱鬧的時候，他總是手里捏著煙斗，看著大家，偶爾嘴角冒出一股藍(lán)色煙霧，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拍散。

　　話說從前，這應(yīng)該是這么多年“表現(xiàn)”最好的時期。

　　從前的年，是這樣的。

　　除夕夜前的大早上，爺和老奶就蹲在門口，弄出菜刀磕碰鐵盆的聲音。

　　有西知道，他們殺雞了。

　　爺也坐在一個矮板凳上，低著頭拔雞毛，老奶站在一旁，手機拎著水壺。

　　待有西穿好衣服，走下門口的時候，雞毛已經(jīng)沒了，只剩光禿禿的公雞和堆在鏟子里的雞毛。

　　不過多久，爺手里提著菜刀，老奶搬著兩只雞爪，老爺立起菜刀的角，把雞解剖開來。

　　“洗一下手再拿！”老奶轉(zhuǎn)身提起水壺嘮叨。

　　“袖子沾水了！”老奶放下水壺把爺袖子撈起來。

　　“哎呀，沒得事嘍！”姥爺回頭，咧著嘴說。

　　爺又繼續(xù)低著頭，把雞的內(nèi)臟掏出來，雞的體內(nèi)還冒出一股熱氣。

　　爺手背還有手心里全是血絲還有黃色的脂肪網(wǎng)。

　　這種公雞，平日里都被老奶拿上街換錢去了，平日里舍不得吃。

　　“爺，來我家吃飯了?！庇形鬟M門笑著說。

　　“快來快來吃飯?！睜敺畔驴曜樱檬植烈幌伦炫缘挠蜐n，準(zhǔn)備起身。

　　“不了不了，我叫你們過去吃呢?！庇形髯呓f。

　　“在這吃了?！崩夏踢叧赃呧?xì)語，卻沒有起身。

　　“你爺爺弄早了?！彼粗形鳌?p>　　“那晚上一定要來啊，爺還有老奶?！庇形鬏p輕把門合上。

　　十點，他們桌上放著幾瓶可樂還有一些菜。

　　“不來，在吃?！庇形髡驹谖堇飳χ赣H說。

　　“咋過那么早嘞。”

　　“不來就算了。”

　　“來，把這碗肉端過去?！蹦赣H打開鍋蓋，從里面盛出一大碗熱騰騰的雞肉。

　　“他們在吃?！?p>　　“沒事嘛，端過去?！?p>　　有西心里抗拒，但還是原路返回了。

　　“爺，端一碗肉給你們吃。”有西把肉放在桌最中間，挨近了說。

　　“唉，你們自己吃了嘛！”他準(zhǔn)備抬起。

　　“晚上一定要來啊?！庇形髭s快離開，把門合上。

　　“你就在這吃了。”老奶起身，對著離開的有西講。

　　“不了不了?！庇形骰丶胰チ恕?p>　　“那我們吃吧?！蹦赣H說。

　　“我爺真難商量??！”

　　“下次做早一點，他就來了?！?p>　　“那你要做快一點??！”母親對著父親說。

　　“算了算了，別說了?！庇形骱ε滤麄儬幊?，故意打斷。

　　這個家庭，很復(fù)雜。老爺還是哪家都不去，包括叔叔和姑姑家。

　　有西從來沒有感受到一大群人過年的氣氛，一直沒有。

　　爺，生活看起來沒那么豐富，吃得單調(diào)。

　　那時的他，看起來不那么像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樣子，腿腳不利索，吃飯不愛吃葷。

　　他還是喜歡悶在家里，屋子里黑漆漆的，不透光。

　　老奶，不是從前的老奶。她是后來和爺在一起的，比爺小十多歲，經(jīng)大伯介紹，一家人沒同意的情況下進這個家的。

　　因此，老奶喜歡他們家。

　　漸漸地，爺也是這樣，開始排斥有西一家。

　　大伯溫和，娶了一個看似溫和的人。

　　二伯看似溫和，娶了一個看似善良的人。

　　父親那一輩積攢下來的兄弟情，就此告于段落，家庭陷入不和睦這個泥潭之中，一直存在。

　　有西的母親，話少卻心底善良，處處為老人著想，不會花言巧語，只是做著踏踏實實的事。

　　有西的性格，都來自這里。

　　父親呢，從來不會保留，看到不符合心意的就脫口而出，比較率真，不太善于表達(dá)情感，但心底又是多么的純樸善良。

　　三個不同家庭的矛盾，從這里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