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笑對于宮務不是很上心,但是她對于年夜飯還是很有積極性,不僅再三強調(diào)不要吃溫吞吞的菜,而且還攛掇玉貴妃搞個飯后煙花秀。
過年的檔口,萬事都要小心,一旦出個什么意外,那就是來年不詳?shù)恼髡?,煙花雖然熱鬧,但是一旦走水便是大事,無論高笑怎么軟磨硬泡,玉貴妃都只有一句“不行”,回絕干脆利索。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既然大型的你嫌不安全不讓搞,那我自己在甘泉宮搞個小的,你總沒話說了吧!
高笑小算盤打得溜,開始趁著每日出宮監(jiān)督評選的機會,悄悄往回順煙花。當然,只有她自己覺得是悄悄的,看著她拎回來的鼓鼓囊囊的口袋,守城的侍衛(wèi)覺得自己裝瞎是不是裝的太過于明顯了。
所以,高笑順了兩回,就被玉貴妃在甘泉宮門口逮了個正著,“高妃,你身后背的什么?”
高笑把口袋往身后藏藏,掩耳盜鈴,“沒什么,過年買給宮人的小物件。”
玉貴妃端著一臉無奈,“口袋里的引線漏出來了?!?p> “……”
“拿出來?!庇褓F妃一聲令下,高笑莫名打了個哆嗦,手已經(jīng)自動上繳,像極了高中上課被班主任抓包看小說。
翡翠掏出來手臂粗細,半人高的煙花筒,難以置信的看著高妃,這么大的煙花,她怎么敢放?
“不是說過了,不許在宮中放,到時城中便有,站上城樓看不是一樣?”玉貴妃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卻突然多了個快二十的閨女,打不得罵不得,身心俱疲。
“那怎么能一樣,”高笑囁嚅,“那個太遠了,沒有自己放著來的痛快?!?p> “真是膽大包天,一旦出了事,你就知道什么是痛快了!”
高笑嚷嚷著辯解,“我這個是找官炮坊買的,老板說了,特別安全?!?p> 玉貴妃斜了她一眼,“怎么誰都是你老板?翡翠,把這些都抱回去,全部銷毀?!?p> “……”高笑抱頭,“給孩子一條活路吧!”
那是新出的飛仙,據(jù)說是最高的煙花,放出來層次鮮艷分明,如飛仙一般,自己找老板磨了半天,才買回來一袋,現(xiàn)在,都沒了……
高笑掩面欲泣,撩起裙角,從靴筒里掏出來一把小煙花——這是買飛仙送的,自己怕弄壞了飛仙,就放到了靴筒里,幸好,幸好,加上前兩天宮里的那些,應該夠玩了。
高笑回甘泉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茗春,讓她把自己買回來的煙花都藏好,高笑現(xiàn)在越來越了解玉貴妃,她這人指定會回來殺個回馬槍,搞一回突擊檢查。
果不其然,下午翡翠就趾高氣昂的乘興而來,只不過茗春藏得深,翡翠只得敗興而歸。
高笑正在宮里偷樂,萬公公來傳話,說靳煜讓高笑去一趟。
高笑疑惑不已,這會他應該忙的腳不沾地,怎么有功夫找自己,難不成又有事?
頂著一頭問號,高笑到了養(yǎng)心殿,就看見靳煜一臉神秘,朝高笑招招手,“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p> 說著,走到墻角的一口紅木箱子前,抬手把箱蓋一掀,里面的東西暴露出來。
高笑看清箱子里的東西,驚得捂住嘴,難以置信的看看箱子,又看看靳煜,“飛仙?”
滿滿一箱子的飛仙。
看到高笑的反應,靳煜很滿意,點點頭道:“就是飛仙?!?p> 高笑激動的指了指自己,靳煜挑挑眉,“都給你,都是你的,一次性放個痛快?!?p> 激動很快被理智一盆涼水降了溫,高笑伸手合上箱子,退后一步,滿臉警惕的上下打量靳煜。
靳煜站在箱邊,面對高笑對自己的審視,頗有幾分不自然的移開眼神。
“不對勁,老板,你有事?!?p> “我沒有——”靳煜還想解釋一下。
“不可能,”高笑斬釘截鐵,“你每一次這種表情獻殷勤,就代表你有一件非常難搞的事,需要我去做?!?p> 靳煜擺出自認為優(yōu)雅迷人的微笑,仍舊硬撐著,“我哪有?”
“你幫我交了兩個月的房租,然后讓我拿著你那個風格奇葩的意識流圖紙幫你裝房子,以至于我被裝修公司叫智障而且被那家公司拉進來黑名單——”
微笑的嘴角繃不住了,高笑又說:“你用帶薪年假讓我?guī)湍愀愣莻€難纏的相親對象,然后被diss的那叫一個慘?!?p> 上揚的肌肉也繃不住了,高笑繼續(xù)數(shù)落,“你說為了方便我上下班,所以把你的車給我開,結(jié)果我開著那輛車,陪著一個客戶在外面跑了一個月的差。”
靳煜認真反省,自己以前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迷人的笑容這地土崩瓦解,靳煜嘆口氣,坦白:“我確實需要你幫我一件事?!?p> “說說看?!?p> “我要你去學騎馬。”
“為什么?”大冬天,地上凍得邦邦硬,這時候?qū)W騎馬,摔下來還能有好胳膊好腿嗎?
“確切的說,是我要學騎馬,年后有一場祭祀性質(zhì)的春獵,我要射出第一箭?!?p> “那為什么要我去學?”高笑對騎馬這件事,顯然沒有煙花的興趣大。
“因為皇帝本身是會騎馬的?!?p> 對哦,古代騎射是皇帝的必修課。
“所以,表面上是我在學,但其實是你在旁邊偷著學?!备咝Ψ磻暮芸?,靳煜在想是不是她的腦子終于跟著穿越過來了。
“是這個意思。”
“那要不我學會了回來教你?”靳煜一向自詡是個天才,要是自己當他的老師,想想還是挺爽的,就算摔了,好像也值得。
靳煜頗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就憑你?”
高笑泄氣,“那三月春獵,能行嗎?時間上來得及?”
“你要相信你老板的實力,”靳煜開始臭屁,想了想又加了一個plan B,“如果不行的話,到時候就要麻煩你裝暈了,朕心疼愛妃,只能在帳中陪你了?!?p> 高笑沖靳煜呲牙,“憑什么不是你裝暈?”
“祭祀的時候皇帝暈倒,大臣只會覺得這是先祖的警告?!苯想p手抱胸,悠然道:“我覺得你還是期盼我學會的好?!?p> “為什么?”
“因為你在帳里裝暈,估計就看不見你的相親對象了?!?p> 高笑眼前一亮,裴樞也去?“靳總,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你早日學會騎馬的,期待您在馬背上的颯爽英姿哦!”
事情交代完了,靳煜又回復了以前那副嫌棄的嘴臉,“抱著煙花,快走?!?p> “這么多,你找人幫我搬回去唄。”
怎么這么多事?雖然這么想,靳煜還是喊來了兩個小公公,幫著高笑抬回去。
出了養(yǎng)心殿還能聽見高笑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聲音,“兩位公公,咱們不走永福宮那邊,辛苦辛苦繞一下,走另外一條路,辛苦辛苦哈!”
靳煜的眼神落在窗上,透過日光,隱約瞧見她的身影,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腦回路怎么長的,好像什么時候都這么精神頭。
靳煜搖了搖頭,收回思緒,繼續(xù)看著桌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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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很多年以后,曾經(jīng)在宮里的人都不記得嘉晟六年的春節(jié),但要是說起有一年冬天,宮里的那場煙花,只要看到過的,應該沒有人會忘得掉。
雖然這次的宮宴是熱菜熱飯端上來的,但是高笑全程都吃的心不在焉,心心念念自己宮里的那一箱子飛仙煙花。宮宴結(jié)束,高笑悄悄的給楊妃和齊妃使了個眼神,三人一道告退,偷偷溜回甘泉宮。
甘泉宮的院子中央點著一顆煙花樹,半人高,能著好一會,照的院子亮堂堂的,宮里的宮人都得了賞,高笑也不拘束她們,一人發(fā)了一小把拿在手里的小煙花,讓她們在院子里玩。
起初宮人們還有些拘謹,高笑便在手里點了一把,見人就往手里塞,楊妃一邊攥著煙花離身子遠遠的,一邊捂著耳朵,在院里邊上來回跑,齊妃見狀笑她,“這種又不會炸,手里的桿那么長,怕什么?”
“就是就是,”高笑也跟著起哄,“這叫仙女棒,懂嗎?仙女施法術(shù)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高笑一邊說,一邊把手里的小煙花塞進了前來興師問罪的玉貴妃手里,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玉貴妃看著在自己手里發(fā)出光芒的小煙花,又看了眼面色尷尬的高妃,只說了一個“你”字,就說不出話來。
院子里原本嬉笑打鬧的眾人也定在原地,既要跪下來行禮,又舍不得手里的煙花,一時動作各有詭異。
高笑眨眨眼,對著玉貴妃發(fā)出來第二個邀請,“要不要,一起?”
“我——”
玉貴妃的話還沒說完,宮門外突然傳來萬師成的聲音,“皇上駕到——”
高笑在心里對著靳煜拜了又拜,“真是我親老板,來的正是時候?!?p> 靳煜不僅來的正是時候,而且還不是空手來的,他還帶來了好幾箱子的各式煙花,讓高笑先挑,剩下的就讓玉貴妃差人送到各個宮中去。
玉貴妃嘆了一口氣,高笑口中的老板都是自己帶頭破壞規(guī)則的嗎?著實心累!
不過既然皇帝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顯了,玉貴妃自然沒有別的話,索性就留在甘泉宮。
靳煜自重身份,自然不會親自下場和宮人打成一片,玉貴妃自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許她同宮人嬉笑打鬧,楊妃和齊妃見著皇帝在,也有幾分不自在,到后來,在院子里玩的歡的主子,只有高笑一個。
玉貴妃看著高笑因為跑得累了,毫不在意的蹲在地上喘粗氣,院里燃著的煙花映著她的臉,反倒是覺得她的笑容比煙花還要耀眼。
楊妃見高笑被幾個宮人圍著搔癢,想可著一個追又不知道要追誰,在院里亂跑一通,最后氣得跳腳,楊妃也笑得前仰后合,指著高笑拍拍齊妃的膝蓋,“你看她,像個小孩子。”
院子里的煙花樹燃盡了,高笑大喝一聲:“停?!比缓髲呐赃吶∵^一截線香,噔噔噔跑到靳煜面前的炭盆旁,引著了線香,又跑到院子中間,點燃了一棵新的煙花樹,“好了,讓我看看,剛剛是誰膽敢趁機襲擊我?”
玉貴妃輕輕呵出一口白氣,語氣中隱藏不住的羨慕,嘆道:“只有被眷顧的人,才可以活的像個孩子?!?p> 靳煜捕捉到了玉貴妃的話,但他知道,高笑不是被眷顧的,她經(jīng)歷過害怕彷徨,也看到過生活的無常,在暗藏危險中擔驚受怕,但是她選擇做一個樂觀的人。
外頭梆子聲響起來,高笑突然停住腳步,一臉興奮的招呼,“快快快,把飛仙都給我擺出來?!?p> 瞬間剛才滿院子亂跑的宮人都去箱子里取出一筒飛仙,挨著院子分開站定。
高笑也捧了幾個,挨個發(fā)到大家手里,最后手里還剩了兩個飛仙,高笑把一個遞給玉貴妃,囑咐道:“一會我宮里的云霧放完你就放?!闭f著,又遞給玉貴妃一根燃著的線香。
看著手里的最后一個飛仙,高笑走到靳煜跟前,“我剛才少拿了一個,咱倆放一個吧!”
外面的最后一聲梆子響,高笑喊了一聲,“開始?!本鸵娭鴱淖钸吷系膶m人開始,依次點燃自己手里的飛仙,絢爛的煙花瞬間點燃夜空,為一片寂靜涂上色彩。玉貴妃手上的煙花升空,高笑趕緊攥著靳煜的手點燃引線。
高笑揚起臉看他,仍舊是笑的沒心沒肺的模樣,“靳總,新年快樂。”
靳煜晃了神,聽見手里的煙花升空的聲音,也仿佛聽見了心里裂開了一道縫隙的聲音,比煙花聲要弱上許多,但卻勝其百倍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