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洪水阻攔

　　第十六章春水洪泛，杜娥難歸（三）

　　尋思著這幾天的經(jīng)歷，盤木青覺得仿若夢境。

　　可夢境嗎？卻又不是夢。

　　馬車搖晃著，顛簸令他有些不適。對面，是扶額合目的她。

　　斜倚著，似寐非寐，眉頭微蹙，斜逸出的三兩根發(fā)絲偏過耳際，竟是一番勞累模樣！

　　到嘴邊的話，猶豫片刻又咽下去了。

　　他只是，在一旁無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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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快忘了，這一路自己是如何來的了。

　　買一匹馬代步，他一個根本就沒有學(xué)過幾天騎術(shù)的書生，竟然一口氣翻過了那么多重山！

　　天色常陰，膚色并沒有變得黝黑；但連日疲憊，少說也瘦了三斤——看不太分明，可他知道，自己實實在在是瘦了。

　　怎么那么苦！

　　一路上，他問過不下三十人。后來是趕上了一支同行的商隊，才沒有繼續(xù)浪費(fèi)時間。

　　昨天，他到了這一方縣城。今天，他離開商隊，自己一人一馬，繼續(xù)前行。

　　終于還是碰上了她。

　　喚是安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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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累了，第一次遠(yuǎn)行，他也和她一般狼狽。

　　一頭烏發(fā)早已有些凌亂。青色的儒生衣袍上不免沾上了泥痕水跡，讓他有些不喜，卻無可奈何。

　　騎馬好幾天，腰酸腿疼，他甚至都不便下地。上了馬車一陣休息，身上酸脹讓他微微嘆息。

　　終于追上她，疲憊充斥著他的身軀。

　　揉著酸痛的大腿的手逐漸停滯，他的眼也要合上了——他現(xiàn)的呼吸逐漸平靜。

　　身子向側(cè)后方滑下去。他也沒有阻止。

　　卻不料，這一刻，馬車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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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醒了；她，也清醒了。

　　她正要掀開車簾，他也一樣。兩只手交錯，不小心就碰到了。

　　她的指尖，有練琴留下的痕跡，略顯得粗糙了。相觸，是一種溫?zé)岬母杏X。

　　她縮手回去。

　　他也縮手回去，轉(zhuǎn)過頭，四目相對，卻很快又移開。

　　一瞬間有些尷尬。

　　車外，水聲中傳來車夫的請示。說的是水在漲，那橋，橋面剛沒在水下。

　　大約有一尺來深。

　　她猶豫半晌；他已經(jīng)將車簾撇向一邊——十丈外，竹林邊，不正是那橋的位置？

　　濁流激蕩，到了橋頭，翻起渾黃的水浪。從橋面上過去，到了下游，一躍跌落三尺高。

　　那幾個橋孔，爆發(fā)出震耳轟鳴。被雍在橋上游的水從中涌出，帶著雷霆聲威，奔馬氣勢，翻滾向下，一片浩浩蕩蕩。

　　過橋？

　　現(xiàn)在過橋著實有些危險：有一枝合抱粗的浮木，隨水而下，此刻早已卡在橋孔中。一段被吸進(jìn)橋孔前的漩渦，另一端斜翹出水面丈許高，揚(yáng)在橋中間，掛上了許多枯枝敗葉，搖晃著，撼動水波。

　　可，如果不過橋？

　　盤木青看一眼身邊女人，她半斜著身子，娥眉間幾痕皺紋。

　　她歸鄉(xiāng)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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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回去吧?！逼趟妓?，她有些艱難地決定。

　　車夫有些不爽了：“夫人，剛才說著要趕緊過橋，現(xiàn)在又要回去，妳耍我呢！”

　　這時候水還不太深，通過橋面的水也不是很急。馬車涉水過去，并不困難。

　　但她退卻了。

　　車夫又把目光投向盤木青來——在他看來，這位書生或許不會像婦人那樣猶豫，

　　也確實如此。

　　察覺到車夫的目光，盤木青沒有猶豫：“依她的，掉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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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夫不情不愿，車?yán)镆财馉幷摗?p>　　杜安菱是個有遠(yuǎn)見的，料到了盤木青的想法：“你順著我，惹人誤會！”

　　盤木青不明：“哪種誤會？”

　　“一句‘依她的’，說出來可痛快？”

　　盤木青低下頭。

　　“這一路上，你可曾見過有哪個男的，遇上了別個女的，就上了她的馬車——憑這點，你就惹人笑話，更何況還有方才那句話！”杜安菱有些無奈。

　　“安菱姑娘，我知錯了。”

　　盤木青的頭更低了。整個人分明是一個被師父訓(xùn)斥的私塾學(xu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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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聲傳來，卻是杜瑜若。

　　“盤哥哥，你怕我娘親？”笑聲漸息，只聽他問起。

　　卻讓盤木青怎么說都不成，避開目光，從馬車側(cè)面的小窗看外面的風(fēng)景。

　　馬車不是太快，搖搖晃晃，在大道上前行。碾過水洼，泥漿四射，沾上路邊草叢。

　　草那邊，秧苗青蔥，水田千畝，河谷中多少村莊，卻大多是茅屋土房，山腳連著一片。

　　迥異于京城的風(fēng)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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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她的話語卻在耳邊響起。

　　“第一次離開京師，這山里，可與京師有什么不一樣？”

　　他一怔，一笑，一回頭，目光沒有那么躲閃：“房子差了，但多了農(nóng)田山林。”

　　“只有房子差嗎？”她問。

　　隨即止住了他的答語：“京城人大多不愁生計，京師外農(nóng)民，每年都餓死一群！”

　　“像今日這洪水，再漲些，這片田就會被淹了?！彼抗饫飵铣羁?，看著他，語氣有逐漸緩和。

　　他一時無言。

　　她看到了機(jī)會：“令尊也算得上是有識之士了?！?p>　　“何以見得？”他疑惑。

　　“雖不知他是什么主意，但你出了京城，游歷一番，總會有所收獲?！笨粗?，杜安菱停頓了一下。

　　嘆口氣，繼續(xù)說到：“接下來你不必繼續(xù)跟著了?；諊舷?，多少城郭。獨(dú)為我一人少了見識，卻是我的罪過?！?p>　　神色一變，還是請他離去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