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十四年前,豐胤和AG拆伙沒多久后,刑天接到過濼暄一通電話。電話里,濼暄請求他動用所有資源去傳鳥救一個小男孩,并承諾以一物作為交換條件。
第二天刑天派出一只殺手隊伍,由嘲魘和墨遲帶隊,直接殺進(jìn)傳鳥的窩點。槍彈轟鳴,硝煙彌漫,那次行動折損了五名殺手和一個隱傀,才成功將人救出。
可是小男孩被帶回來后,濼暄卻沒有履行承諾,交出那個物件。
其實,濼暄也不算食言,他說東西在超凡實境里,等他下次出來就交給刑天。只不過,他進(jìn)入實境后,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聞言,眾人沉默了,只有西暮子笑得放蕩不羈:“哈哈哈,這么不厚道的事情,是濼暄能干得出來的。豐胤折損的這五個人,恐怕討不回公道了?!呐K’不光保存了超凡實境所有核心技術(shù),還主宰著整片濼汐大陸的運轉(zhuǎn),沒了它,這里一切都?xì)Я?。依我看,濼暄就算把自己的命打個蝴蝶結(jié)送出去,也不會將‘心臟’交給你們?!?p> 墨遲斂了斂眉,沉著聲問:“你怎么知道是‘心臟’?”
他剛才可沒有道明那物件是什么。
一不小心說漏嘴的西暮子趕緊用兩指做了個禁語的手勢:“這個時候說我亂猜的,是不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凌少群晃晃指頭:“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趕緊從實招來吧,你是不是參與了什么?”
靖瑤也腦洞大開道:“莫非你是豐胤埋在濼暄身邊的內(nèi)應(yīng)?”
“金絲谷那次是不是你向嘲魘通風(fēng)報信?”
“南霜也是你協(xié)助劫走的?”
“難道偌伢族民中的攝靈劫......”
不知他們?nèi)绾文軐⑦@幾門八百里打不著邊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西暮子被莫有虛名指責(zé)一通后,抓狂地?fù)掀鹆诵揲L的頭發(fā):“停!停!停!都什么和什么呀。說實話豐胤派人來這件事濼暄早就知曉了好嘛。所有玩家都是他篩選進(jìn)來的,你們身家老底早被他掀了個底朝天了好嘛。協(xié)助嘲魘逃跑也是他給我下的命令,你們以為我愿意跟那個暴躁刀疤男打交道呀?我也很無奈的好嘛?!?p> 說完他快速把嘴捂得更緊了,糟糕,好像又透露了不少信息!
然而,已經(jīng)晚了,所有人瞇起眼,咄咄逼近。
靖瑤郡主叉腰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凌少群捏了捏拳頭:“我們計劃如此周密,要不是你通風(fēng)報信,嘲魘又怎會逃得掉?!?p> 冰靈陰森森拍了他肩膀一下:“說吧,你們將南霜藏哪了。”
西暮子:“......真的雨我無瓜啊。我只是聽命令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凌少群想想,又覺得有什么不對。
“濼暄為何要幫嘲魘?”雖然父子關(guān)系已經(jīng)確認(rèn),但目前為止,他仍舊無法對這個人的稱呼改口。
豐胤派人來搶東西,正常情況下不是應(yīng)該把人趕走嗎?
西暮子聳了聳肩。
墨遲道:“與其說濼暄幫助嘲魘,還不如說是嘲魘在替濼暄辦事。據(jù)我所知,他們之間有一個協(xié)議......”
說到這里,他神色稍凝地看向凌少群,似乎對接下來的話有所保留。
凌少群問:“什么協(xié)議?”
墨遲沉默片刻才說:“只要嘲魘能使你心智全失,走火入魔,他便將‘心臟’交給我們?!?p> 凌少群感到莫名其妙:“為何要我走火入魔?我又沒搶他家大米?!?p> 冰靈也驚愕了一下。
墨遲半闔眼眸,輕聲道:“天雷劫,也是他給你布下的?!?p> “......”
其實,那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凌少群一片空白,甚至連濼暄出現(xiàn)過,他都完全沒記憶。但經(jīng)墨遲這么一提,他似乎想起一些了模糊的片段。當(dāng)時確實有個男人的聲音在自己身后響起過,那聲音像來自深海,縹緲無根,細(xì)細(xì)地說:“給你的東西,是時候要回來了?!焙孟襁€有一句:“只有命劫,才能解開你身上的封印......”
凌少群閉著眼,艱難地回憶著,忽而聽到西暮子低喃了句:“天雷劫嗎?原來如此,我們都錯了?!?p> 青翎問:“什么錯了?”
可是得不到答復(fù),西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搖頭晃首走開了,嘴里還一直念叨著:“何必呢,何必呢。”
沒有任何結(jié)論,氣氛沉重且壓抑,這個會議也草草結(jié)束了。
......
午夜后,太虛門內(nèi)飛花流水,巖洞遮月,充盈的靈氣四處飄散。
凌少群躺在床上,心里郁悶十分,他大概是史上第一個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人了。不過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親生父親竟然在想盡辦法取他狗命。真是可笑又可悲,可怕又可憐。
不愿再深思下去,凌少群一個翻身將自己拋到床外,滾進(jìn)了一個柔軟的大肚子上。
是的,許久不見的果兒,又回到了他身邊。
太虛門靈氣充足,果兒在這個地方生活一段時間后,身體長大不少,凌少群雖然要了間最大的臥室,但也只夠它翻個身。
見主人伸手,果兒很是乖巧地把腦袋湊過去給他摸。
細(xì)小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果兒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用尖嘴輕輕推了推凌少群。
“有人嗎?”
凌少群翻身起來,走到門口那敲門聲才響起,很輕的兩聲,仿佛不太想里面的人聽到。
墨遲站在門外,肩上隨意披了件黑衣,面色沉斂,見門開了,也不進(jìn)去,只是遲疑地問:“我是不是來太晚了?”
凌少群搖搖頭:“進(jìn)來吧,我也睡不著,果兒讓個道?!?p> 哪還有道可讓,果兒只好配合地收起了大翅膀。
墨遲來找人,卻不吭聲,微微蹙起眉心,好像誰都欠他人情似的,換個人肯定摸不透他心思,可是放凌少群眼里,這種小動作卻恰恰能將他心里話暴露無遺。
“你來找我,是想知道我對你身份的看法對嗎?”
墨遲的唇動了動,猶豫一會,還是點了個頭。
凌少群:“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雙修的時候,我經(jīng)常會看到一些模糊的畫面,有時被人綁著手腳,壓倒在地,有時子彈橫飛,棍棒相向,那些,都是你的經(jīng)歷嗎?”雖然只是零碎的片段,但凌少群切身體會到了身陷其中的痛苦,無力的掙扎,想放手反抗但最終只能沉默妥協(xié)的壓抑。任憑誰遇到這些事情,都很難忘卻。
墨遲聲音悶在喉嚨里,平淡地嗯了一聲。
凌少群:“你之前不告訴我,是因為不能說?”
墨遲一語不發(fā),他的身份確實不允許被公開,但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不清楚凌少群知道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憎惡?反感?又或是遠(yuǎn)遠(yuǎn)躲開?
從前,沒人愿意靠近他,便也習(xí)慣了與人之間寸步難近的距離??闪枭偃簠s是個例外,從認(rèn)識開始就毫不避諱地親近他,推心置腹把他當(dāng)朋友。開始時,墨遲只覺得這種人腦髓沒長齊,不是缺心眼就是渾身掛著膽,故意找死的,但現(xiàn)在的他不這么想了。這世上或許真的有些人,木節(jié)交錯,枝根盤繞,千絲萬縷,難以釋手。
“那為何今天又說出來了?”
屋外燈籠的光被窗紙篩去一半,又被果兒的軀體遮去一半,落進(jìn)來的隱晦黯淡,但凌少群還是將墨遲幾乎輕柔地目光看在眼底。
須臾,墨遲微乎其微地笑了:“因為想通了?!?p> 背叛組織會死,透露任務(wù)也會遭到嚴(yán)酷的處罰,但偏偏有的人,為了搶一顆糖可以付諸生命,在糖果面前,仿佛死亡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凌少群似懂非懂地低了頭,他坐在果兒身上,掌心不經(jīng)意在旁邊拍了拍:“可以跟我講講你的過去嗎?”
墨遲走過去,坐在他身旁,而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是一段段永遠(yuǎn)磨滅不掉的記憶,只要輕輕一觸便風(fēng)起云涌,狂沙成形。
六歲,被親戚扔掉的墨遲,跟著一個男人走了。他以為迎接他的會是個溫暖的新家庭??僧?dāng)他走進(jìn)小黑屋,背后的大門重重關(guān)上,只留下一片黑暗時,他知道自己以為錯了。從那天起,他每日都要遭受千斤板的壓迫和棍鞭相加的酷刑。他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么,但他知道,只要死不了就能離開那個永無天日的地方。
九歲,他和其他小孩被帶到荒無人煙的野外,面對他們的是一群餓了三天的野狼。為了生存他們在野狼的追擊下拼命逃跑??墒峭橐粋€個倒下,被野狼撕開身體,啃食骨肉。那一刻,墨遲有了殺戮的沖動。他將匕首捅進(jìn)野狼背部,一刀又一刀,直到鮮血把自己的仇恨燃燒殆盡。那天,他殺了三匹狼,留下一條小命。
而后,墨遲被帶到豐胤,成為了一名殺手。
十二歲,第一次見到大海,漫無邊際的碧藍(lán)給人帶來的不是興奮,而是恐懼。如他所料,所有人被踹下游船,隨他們同時下海的還有帶著血腥的動物殘骸。海水泛濫,魚游釜中,他們成為了鯊魚嘴下的食物。一天一夜,靠著魚群浮木和堅強(qiáng)的意志力,最后逃生到岸的只有寥寥幾人。而這批人,也正式晉升為戰(zhàn)傀。
那一年,他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跟著嘲魘殺進(jìn)傳鳥的地盤,認(rèn)識到什么叫槍林彈雨,生死有命。
再往后的日子里,他成了交換金錢的工具。戰(zhàn)傀沒有名字,每次出任務(wù)上頭會給他們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從得到身份那一刻起,他們就是那個人。只要接了任務(wù),就必須完成,如偌大的棋盤上一顆顆小卒,只能前進(jìn),沒有退路。
起初,為了生存他們殺人,后來,為了殺人他們可以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