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織初抬眸看向高臺女子,秋波盛滿震驚。
于此同時,滿廳貴族子弟亦好奇望著清芝,議論聲紛紛響起。
“清芝姑娘手里的琴……是鳳弦琴!”
“鳳弦琴?朗國前皇后遺失的那張么?不是在戚涼爭手中嗎?滿都城都傳遍了!”
“半月前,戚涼爭在金甲城郊外遇刺,刺客口口聲聲便是索要鳳弦琴,最后被鷹衛(wèi)刺殺。莫非是戚涼爭借琴給清芝姑娘的?”
整個大廳內(nèi)喧囂一片,眾人都激動不已。
沒想到,能在小小的醉詞曲晏上,得見朗國至寶,天下第一名琴。
有人好奇抬首,望向二樓挑開珠簾的雅間。
戚涼爭眉色清漠,薄唇微抿,似是看戲的局外人。
眾人吵鬧聲傳入清芝耳中,她僅是和媚一笑,“今兒秋水閣的醉詞曲晏,得諸位公子賞臉捧場,奴家替嬤嬤謝過諸公子……小女子今日譜了新曲,還望公子們聽之悅耳?!?p> 她聲音嬌氣軟綿,似暖風拂開柳絮,輕麻’舒之。
聽得貴家公子面露陶醉,興致勃’勃。
“這首《臨濁》,便送給諸位公子……”
她得意挑眉,素手撫上絲弦,滿臉已是勝券在握。
在撥響琴弦的那一剎,余光望向不遠處靜坐掩面的銀衣女子。
嘴角的得逞越發(fā)掩飾不住。
離國樂師又怎樣,鳳弦琴又怎樣?
沒人有資格與我爭秋水花魁!!
她收回目光,沉心于彈奏之中。
未能留意到應織初澄明眸下的糾色。
“此琴明明是今晚才送到秋水閣,清芝并不會提前知曉……”
沉密琴音響起,音調(diào)激擾人心,應織初心間的怒氣化成擔憂。
她抬眸望向女子纖手下的名琴,一幕幕往事劃過腦海。
司空瑤:秋水花魁五年皆落在綠姝之手。
司空瑤:清芝來秋水閣尚不足一年,便惹得金甲城貴胄子弟青睞,不出意外今年花魁之選,非她莫屬。
司空瑤:鳳弦琴,秋水花魁,我讓她都得不到。
送她來閣里的車夫:清芝姑娘吩咐了小的辦事,所以接姑娘便去晚了。
清芝的丫鬟:嬤嬤說了,姑娘只參加第三場曲晏,適才吩咐奴兒來取琴。
綠姝:若我舍了秋水花魁不做,戚大公子可收留我為妾?
一幕幕話音砸在心間。
她秀眉微蹙,不安感席卷全身,卻找不到破綻究竟在何處。
“綠姝,花魁,鳳弦琴,這之間到底與清芝什么聯(lián)系?”她喃喃自語,驀然望向自己手中的名帖,輕輕打開。
離國樂師——應初兒
幾個燙金大字,浮現(xiàn)眼前。
“離國樂師?莫非是?。?!”
天下皆知,朗國前皇后亡后,愛寶鳳弦琴便遺失,后又落到離國弦月公主手中。
莫非!司空瑤借著自己離國樂師之名,將她會有鳳弦琴之事透露給清芝???!
離國樂師,要參加醉詞曲晏的第三場曲晏?
旁人或會猜測,她定是有名琴在手。
啪得合上名帖,應織初眸中閃過激色。
“司空瑤你玩得一手好計謀?。 彼焖倏聪蛩闹?,終未尋到綠姝身影。
第二場醉晏便未尋到綠姝,應織初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現(xiàn)下猜來,綠姝根本就不在秋水閣?。?!
應織初不知是否戚涼云替綠姝贖了身,可她千分確定,今晚的賽宴綠姝并未出現(xiàn)。
那么,今晚的秋水花魁,無疑是從臺上三位女子選出。
所以,花魁必是清芝!??!
有人為了阻她成為花魁,便借自己下’套!
讓清芝把可能擁有鳳弦琴的離國樂師,誤當做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所以,故意拖延自己晚來,只為了確認早一步送來的名琴是否是鳳弦琴……
派丫鬟去雅室尋自己,只為取走鳳弦琴。
設(shè)計讓她取走鳳弦琴,那么破綻必是在琴身上……
應織初起身朝高臺走去,她知此舉沖動,或會在滿城弟子面前泄露身份,可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最悲慘的事發(fā)生。
她挺直脊背,腳步邁得干脆有力。
她想起來在司空府,第一眼看見鳳弦琴想伸手觸摸時,司空瑤慌亂的眼神。
“你做什么?”清芝身旁的丫鬟攔在應織初身前。
少女面無表情,嗓音清冷。
“讓開!”
“哼~我家小姐只是借你琴一用罷了,你這般小氣,不怕當著俞國貴族丟了你們離國的臉面嗎?如今俞離兩國和親在即,念在你遠來是客的份上,我勸你……”
“好一個遠來是客!”
應織初將擋在胸’前的丫鬟狠狠推到,眉間滿是輕嘲。
“快!攔住她,她是刺客!”小丫鬟似早想好了應對之詞,以為這樣便能嚇退應織初。
“這是怎么回事?這銀衣女子要做什么?”
眾人見此突如其來的鬧劇,紛紛不解。
應織初顧不得那么多,當她邁向高臺時,琴聲乍止。
崩斷的絲弦掛著血珠,飛’濺開來。
清芝如花面容已是慘白,身子慢慢倒向假的鳳弦琴,整個人趴在琴身上,垂死不動。
素手垂下,墨紅珠子一滴,印在地板上,暈成紅梅。
應織初的腳上似綁了千斤,她顫聲喊道:“清芝?”
半響,無人回應。
突來的噩耗,使得整個大廳慢慢沉寂。
“小姐??!”趴在地上的丫鬟先反應過來,跑上前去查看。
應織初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抹桃色身影,只盼她是昏睡了,可理智已知萬不可能。
她沒想到!只是爭一個花魁名分,便會真要了女子性命!
“呀,琴弦上涂了毒!是她!就是這個離國樂師,害死了我家小姐!”丫鬟質(zhì)聲振振。
嚇壞了的嬤嬤捂著鼻子上前,而后大哭道:“我苦命的清芝哦,你死得好慘!”
“諸位公子,請你們?yōu)槲壹倚〗阕鲋鳎?!?p> “這鳳弦琴是她借給我家小姐的,如今琴弦有毒,下毒之人一定是她!!”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眾人早已坐不住,圍到高臺前。
應織初慘白一笑,而后闔目。
原來,綠姝并不會參加花魁賽罷了,司空瑤為了阻撓清芝的美夢,便利用自己,利用離國樂師的身份參賽,利用假的鳳弦琴,逼得清芝出手,逼她偷琴,逼她送死?。?p> 好毒的計謀??!
“這位姑娘,還請您去官府走一趟?!庇腥讼嚷曢_口,探究望著她。
她默聲,知今天之事自己逃脫不開。
“誰敢?”一聲涼音徹響空中,熟悉的音質(zhì)砸在她心底,久久不平。
戚涼爭踏著步子,慵懶上前,瞥了眼震驚眾人,冷冷開口。
“誰要動她?”
“戚大人,此女是離國樂師,身份不明,而且此案關(guān)系到兩國……”
“嘁,不過是死了個琴娘罷了,顧侍郎便這般言之鑿鑿?”
他滿不在乎地望了眼眾人,挑出一個身穿錦衣渾身顫抖的男子,冷聲道:“呦,大理寺的吳少卿也在這兒呢,怎么此案大理寺不過問嗎?”
被撿出的男子認命一嘆,上前行禮。
“戚大人,此案是都內(nèi)民事案件,需交由京兆尹,大理寺可代為看留現(xiàn)場證據(jù)……”
戚涼爭冷眼瞧他,知他話中有意。
果然,錦衣男子轉(zhuǎn)身看向應之初,“還望姑娘配合,先暫留此地……”
“她配合不了?!逼輿鰻庱g回他的話。
吳少卿滿臉難堪,咬牙道:“大人,何意?”
“她,是我?guī)淼逆九?,與此案毫無關(guān)聯(lián)。”
戚涼爭當著滿城子弟撒下假話,卻理直氣壯。
離國樂師,成了他的婢女,誰信?
這般明目張膽的袒護,也只有囂張的鷹衛(wèi)做得出來??!
應織初攥緊手指,望著綠袍男子的身影,覺出他意氣風發(fā)。
偌大的廳堂,一時靜謐無聲。
“大人出門,不是從不帶婢女嗎?”吳少卿斟酌良久,還是詢問出來。
他知戚涼爭有鷹衛(wèi)暗中保護,鷹衛(wèi)皆是男子。
案發(fā)時,戚涼爭在此,他本不想出頭。
因為鷹衛(wèi)所在的銀鞭閣亦有審案權(quán)利,是由太后親自賦予。
銀鞭閣行事,連皇上都不得過問。
他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去硬碰釘子做什么?
吳少卿本以為戚涼爭出場,是為了接管此案,沒想到他拋給自己,可他不讓抓人,是什么意思?
戚涼爭涼笑開口,“今日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