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也沒敢再去老屋子那兒逗留,過去了終究是過去了不是,如果我像王淑芬那般好的心境,那該多好啊,只是,我與我老娘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太陽曬得有些生疼,我一言不發(fā),直到王淑芬主動開口道“前些日子劉家那孩子回來了……”
我一愣,竟是呆立再原地,王淑芬頓時開罵道“你拄這干什么,曬不曬,趕緊走……”眼見我開始走,這才繼續(xù)道“劉鼻子那孩子出息了,開著好車回來的,還帶著個人,好像是以前村西屠夫佬的侄子……”
我沒搭話,知道王淑芬會一直說下去,小時候就有這毛病,一般藏不住話,只要與自家無關(guān),那基本都會繪聲繪色的給描述的生動且形象。
“洪家小子說那天晚上就來了,那天正好他在村里值班,因為太晚改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是回來燒香的,一個給自家嬸嬸,就是屠夫佬家的婆娘,一個是……哎,也就這么個事情……”
聽到這些話,我自然是有些吃驚的,一則劉華回來過,這事可從來就沒人提起過,二則就是那個成天與我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梁溪竟然也回來過,他們還是一道回來的,梁溪也沒有提及過,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一樣自覺良好,所有人都瞞著我,都瞞的好好的。
我忽然有些怪起了王淑芬,這些事為什么不早說……
“娘,她,她怎么走的?”
一說到這里,我不知道為何竟是感覺到了王淑芬嘴里的一陣陣諷刺。
“病死的……”王淑芬嘆了口氣,哎呀道“這人嘛,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不是,帶花以前的時候就身子不好,后面嫁給駱家又一直想著要個帶把的,哪里知道一生就是個破爛貨,一生就是個破爛貨,但是又非得要生,為了生兒子也是到處找偏方,吃這個生兒子的藥,吃那個吃兒子的藥,最后啊,兒子沒生出來,倒是落得一生病,外出沒幾年又回來了段時間,也就那時候……”
“娘,我問你個兩個事,你得老實告訴我……”
老實這個詞似乎永遠都跟王淑芬不掛鉤,她聽到這事顯得十分平淡,眼見到了家,開了門,坐在電扇地下沒好氣道“你有么事問就是了,還,還還兩個事,你能有什么事,你老娘我啊,就在乎一件事,就是你啥時候才想著要結(jié)個婚,給老娘生個孫子帶帶,不,孫女也成……”
若是在以前,可能我就哎呀哎呀也就過去了,王淑芬也會罵罵咧咧幾句就不再追究,可今兒個我卻是面無止水,坐在小板凳上望著王淑芬道“娘,我說正經(jīng)的,問你兩個事,你老實回答我……”
“在老娘子這里,有啥事比你結(jié)婚還……行,行行行,你問,什么事?”
“娘,你得老實告訴我,依依是不是有個孩子?她家的那場大火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娘眉頭緊皺,楞了又楞,最終埋下頭去,只是一個勁在說造孽造孽啥的……
王淑芬表情十分到位,讓我意識到事情可能遠遠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簡單。
隔壁駱家回來的時候不單單是駱家夫婦,邊上還有一個人,那便是大著肚子的洛依依,看肚子的模樣,似乎很大了些,那時候王淑芬還是住在老房子那兒,雖然起了新房子還沒裝修,她也住不習(xí)慣,而我一直在外打工掙錢,因為劉華的緣故春節(jié)都沒敢回,就是想著能多掙一點,家里的房子也能早一點裝修好,那時候,其實也是我與劉華分手不到一年,自當(dāng)也不想因為一個春節(jié)回家看到他而顯得尷尬。
恰恰就那一年,村里發(fā)生了很多事,首先,在一個封建迷信的村子里,未婚先育是個說不清道不清的陰司事,七嘴八舌的亂遭耳根的老多去了,再加上駱家那個病了大半輩子的嬸嬸,可想而知風(fēng)言風(fēng)語所帶來的危害。
在村里,劉家是個大戶,因為出了個劉華,他也著實厲害,在外邊混的風(fēng)生水起,似乎掙了不少錢,就是不清楚為什么梁溪跟他混在了一起,我還以為真的是我的緣故,梁溪被排擠,我還真的天真的以為因為我梁溪才離職,實際上與我卻是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作踐的只是我自己。
很多人會不清楚我為什么提劉家,就因為劉家大戶,與駱家自然門不當(dāng)戶不對,劉華或許也是因為家里人的關(guān)系沒有一起回來,這就導(dǎo)致駱家始終待在家里足不出戶。
我所問得是兩件事,但實際上平湊其實就是一件事,依依大晚上的突然早產(chǎn),沒人會意料到生子竟是提前了兩個月的時間,再加上是午夜,碰到駱?gòu)饗鸢l(fā)病,駱叔叔一個人瞻前顧后的急的團團轉(zhuǎn),等出去叫人返回去的時候,孩子是出世了,但卻是個死嬰,而自己的老婆,也直接斷了氣,而那時候,叫的救護車還在趕來的路上……
村子里都覺得不祥,駱叔叔葬了自己的老婆和剛出世的死嬰,燒了自家的房子,帶著洛依依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從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村里人,老輩的都是些老眼昏花的,再要不就是喜歡以訛傳訛的,久而久之,也就傳的愈發(fā)離譜了些。
因為村南沒有幾戶人家,或許那時候也就我老娘王淑芬和駱家還在這兒住,斷水?dāng)嚯姷模l能說的清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些什么,王淑芬肯定知道些,但也只是撿了些能說的說給我聽,隨后就一直埋著頭,重復(fù)著造孽啊造孽啊之類的話。
我突然變得十分憎恨起劉華來,哪怕他曾經(jīng)是我的戀人,哪怕我承認現(xiàn)如今還對他又一絲絲的好感,但,終究抵不過那種懦夫的行徑。
老人終究是容易多愁善感的,王淑芬就是,變得有些郁郁寡歡,我有些自責(zé),已經(jīng)過去了,只是與我自己有關(guān)于她沒有干系的陰司事,為何要惹得她不痛快,別忘了,她是這輩子都不能生育的,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quán)利,其次便是早年前老王外出一去不復(fù)返而年級不大就落個寡婦的稱號……
這世道,太不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