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傳出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那是我飛奔的身影,恍惚中睜開雙眼時竟是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公司桌子上,桌子上的本子被口水打濕,透出一個個墨汁擴散的自己,時間下午14:25分。
我心中失落萬分,不顧身后同事的叫喚聲,一邊抹著眼角的濕潤,一邊快速的乘坐電梯前往三樓,我不希望那只是個夢,我不希望三樓什么都沒有,我更不希望再也看不到那個奇怪男子的身影,哪怕只是在夢境里能見到他也是好的,直覺告訴我,那個人對我很重要,要不然我不會失落,要不然我不會心痛,要不然我不會注意不到身后的劉華緊握著雙拳冷漠的看著我。
電梯里我的身子在顫抖,眼角忍不住不斷流淌著淚水,我忽然間使勁嗅了嗅自己身上,身上的煙味很濃很烈,這使我更加惶恐更加不安,以至于門剛打開,我便急沖沖的朝著印象里的方向跑去……
只是沒跑幾步我便躊躇中停下,呆呆的茫然的看向兩側(cè),舞蹈學(xué)校里正放著音樂,有人在里面念著節(jié)拍跟著跳舞,金融公司里的電話聲不斷,老套話術(shù)說的鬼神都信,美容機構(gòu)里正隔著布簾,里面儀器響聲陣陣……
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我發(fā)瘋似的奔跑,哪怕中途摔了一跤起身后亦是朝著前方跑去,就在那個拐角處,就在那兒,那兒有個左右雙開玻璃門,他在里面……
左腿除了大腿內(nèi)側(cè)的淤青之外,膝蓋又多出了一絲絲的紅腫,火辣辣的疼,但我渾然不知,我只是哽咽聲中,小心翼翼的推開那扇似是荒廢了許久的門,里面的前臺桌原本是白色,但早就被蛛網(wǎng)、灰塵玷污的不成樣子,那些夢境里的盆寨干土也散落在地上無人收拾,形象墻上的字體不知道被誰扣了去,墻上的3D背景墻紙顯得坑坑洼洼,破破爛爛,辦公區(qū)域沒有了電腦,沒有桌椅,一片空蕩蕩的地面散落著幾十根無用的網(wǎng)線和插座,還有一些零碎的可收回垃圾……
里面的辦公室我去過,早就空空如也,夢境中的那個男子也自然不會在那,我站在空蕩蕩的房子里,蹲下抱著自己失聲痛哭,像是一個找不到家找不到媽的可憐孩子……
哭聲似是驚擾到了保安,有個穿著保安制服的老頭兒一邊咳嗽一邊打開門,朝著里面大聲道“誰,誰???”
或許是看到我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這才聲音變得柔和了些道“喂,小姑娘,你沒事吧?”
我似是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趕忙起身摸了摸眼角,哽咽道“沒,沒事,我沒事……”
保安老頭兒欲言又止,終是用腳推了推地面的垃圾,望前走了幾步道“小姑娘,以后別來這兒,這兒被人租了,過幾天就會找人來裝修……”
心中的失落更重了些,我忙上前盯著老頭道“叔叔,我是42樓上班的,心情不好,就隨便在大廈走了走,發(fā)現(xiàn)這里沒人,就來這發(fā)泄了下,您放心,我以后不會擅自過來了,對了,這兒看著挺大的,之前是做什么的???”
保安搖了搖頭,一邊咳嗽一邊道“不太清楚,不過這兒之前的老板好像挺年輕的,叫,叫梁,梁什么來著……嘶,呵呵,年紀(jì)大了,記不住咯,記不住咯……”
我慌忙擦拭臉上的淚水追問道“叔叔,這兒以前的公司是不是叫悠系天下啊?”
保安老頭兒使勁回憶了下,這才扒了扒嘴道“好,好像是的……”
老頭負著雙手,似乎沒有了興趣,邊往外走邊道“以后不要再來了,要不我不好交差呢,趕緊回自己公司去吧……”
等我回到公司時手中扛著一個沒有靠背的破爛旋轉(zhuǎn)椅子,同事們都紛紛奇怪議論不斷,一向輕聲細語的劉華站在一側(cè)罕見大聲喝道“都不用上班了嗎,吵什么吵?”
我皮厚自然不當(dāng)回事,可我發(fā)現(xiàn)他居然都沒瞧我一眼,哪怕一個側(cè)眼都沒有……
劉華與我沒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甚至純粹的上下級都談不上,所以雖然我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但卻是沒有遐想太多,那個破損沒有靠背的旋轉(zhuǎn)椅子頂替了我原先的辦公座椅,我坐在上面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像是一個受了傷的小女孩一般在釋放情緒,當(dāng)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或許在別人眼里,我就是白癡,就是神經(jīng)病也說不定……
一下午劉華都待在辦公室沒出來,而我自然也不會自找沒趣,電視劇沒心情看了,工作,得,也沒什么好忙的,無聊中翻看著桌面上的那個本子,本子前些頁都是些與公司相關(guān)的隨筆,可我翻著翻著竟是眼神越來越犀利起來,對,不是恍惚,不是惶恐,而是犀利。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本子上有玄機,比如在我的記憶里,時而就會有些不知名的詞兒出現(xiàn),時而又會空空如也只有尋常工作記錄,這似乎與我的穿著有關(guān),在我穿著紅色V領(lǐng)睡衣時,出現(xiàn)那些詞兒的幾率似乎更大一些,而當(dāng)我穿著牛仔短褲白色襯衫平底鞋時,又會看不到那些敏感而又陌生且熟悉的詞兒。
今兒個、這一刻,我又看見了,而且還很全,至少比記憶中的那些要全很多。
“八點半,家里,頭疼、紅色V領(lǐng)睡衣,高跟鞋”
“包子,中介,大胸女和平胸妹”
“九點十分、公司、紅色睡衣、高跟鞋、華仔辦公室”
“九點四十、做夢、辦公室OL、三”
“電梯、大胸女、四、尷尬”
“包子鋪、莫西干小年輕、撞我、二”
“九點十分、公司、紅色V領(lǐng)睡衣、五厘米高跟鞋、華仔辦公室”
“紅色V領(lǐng)睡衣、五厘米高跟鞋、犯困打盹兒、字兒真丑……”
“睡衣、黑色手機、天藍色手機,桌子上的那個本子”
“蘭州拉面、黃燜雞、燒烤、夜里床底下的加菲貓”
“華仔辦公室、零食小吃、茶語巷、我的錢”
“14:25三樓……”
……
全都是紅色V領(lǐng)睡衣,全都是紅色V領(lǐng)睡衣,時間也基本都對的上,八點半、九點十分、九點四十,人物也都對的上,包子鋪老板、電梯五人組、劉華,可當(dāng)我看著某一頁新鮮的14:25和那個刺眼的三樓時,陡然心慌起來,瞬間失落起來。
所有的記錄,基本都會有三個以上的詞匯,大部分都會涵蓋一句睡衣亦或者紅色V領(lǐng)睡衣,可唯獨這一條只有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14:25分,三樓。
顯然,我以前肯定是去過三樓,但不知道為什么記憶缺失了一大塊,我愣愣的摸著屁股底下的旋轉(zhuǎn)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