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大國戲子

002 大師兄,一個癡情人(求推薦)

大國戲子 執(zhí)筆畫事人 2712 2020-07-03 05:08:44

  雞鳴了,天微微亮。

  院前頭已經傳來“啊啊呀呀,嗚嗚喳喳”的吊嗓聲。

  聽聲兒個有些混亂,但若有行家細品,自能聽的出這生、旦、凈、末、丑,它一個沒少。

  唱戲的三天不唱嘴生。

  早起練功,梅長青找了個角落站定,可一張口,“月色雖好——”疼的他直皺眉頭,大抵是傷口又崩裂了。

  他生的眉清目秀,一張嫩白的鵝蛋臉,唇紅齒白,眼角落了滴淚痣,平日里晚娘慣的緊,五指不讓沾陽春水,將他養(yǎng)的白白嫩嫩,看上去又纖細柔弱,若不是喉結顯露,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的俊俏閨女。

  只見他腳步輕點來回,顧盼間眼波流轉生輝,楚腰輕擺,鶯喙輕啟,一聲聲清脆婉轉的女腔聲傳來,好似那炎炎夏日里的一抹清涼,聽的人靈魂顫栗。

  是個唱旦角的主,梅闌暗自點頭,眼底又禁不住露出一抹難掩的悲色。

  可惜了,祖師爺賞了天賦,可惜他生錯了年頭,沒趕上唱戲的好時代。

  若在那太平盛世,便縱是下九流的戲子,但凡是個角兒,也會被人捧著。

  梅長青吊完嗓,又練了會兒拳腳。

  他有一手不俗的武藝,戲子走南闖北,哪個手底下沒點私活兒,梅闌抽他,他硬挨了,否則,皮鞭隔著外衣,只要他稍微運功,又怎生傷的了他。

  鑼鼓聲響,茶樓開唱,臺上演的是一出——《霸王別姬》。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zhàn),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涂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p>  “槍挑了漢營中數(shù)員上將,縱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傳將令休出兵各歸營帳?!?p>  ——

  大師兄扮的虞姬,梅闌唱霸王。

  臺下客滿,嗑瓜子、小口品茶、搖頭晃腦、輕敲著桌面,眼下大抵就是這幅光景。

  “好——”

  演到高潮處,滿園子的叫好聲。

  戲園子窮,不養(yǎng)閑人,晚娘擱后面泡茶,梅長青則端個盤子跑堂。

  梅長青身板修長,唱腔雜耍合了格,已能登臺,只是師傅師娘不讓,他清楚兩人這是不死心。

  不登臺,是命不好,蹬了臺,人不好,姓王的酸儒不收,還有姓趙的、姓李的——

  “吆,這不是梅家小戲子嘛,怎么的?沒人收,還跑起堂了?”

  這人叫“王酸儒”,本名兒沒幾個知道,一身兒破破爛爛,渾身的酸臭氣,梅闌請他教梅長青讀書,奈何人性子高,愛聽戲,卻瞧不上戲子,這不,這會兒正坐在那兒端著茶碗、一嘴的尖酸刻薄。

  正趕上歇場,梅長青探過盤子。

  “承惠,五個錢。”

  “五個錢?”

  王酸儒臉兒變黑,這不是訛人嘛。

  “你個上不了臺面兒的戲子兒,滿腦門兒的銅镚子,茶水明明三個錢?!?p>  “茶點三個錢,您是讀書人,讀書人敞亮,如今一場罷了,怎么著也得賞兩個銅子兒,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多,眾人嬉笑起哄。

  讀書人,可以窮,但臉皮子不能丟。

  王酸儒老臉漲紅,呲著牙摸出幾個銅錢,揚手一個一個的丟進盤里,聽著叮咚輕響,他又得意的翹起二郎腿晃蕩。

  譏諷道,“果然是下九流的小東西,一輩子也就這鉆錢眼兒的命?!?p>  梅長青懶得跟他辯駁,嘴角輕翹,俊臉掛上笑容。

  “您教訓的是,祖師爺保佑,來年,您一定中個舉人。”

  丟了話,轉身就走。

  “嘿?你個小戲子,我呸!”

  王酸儒噴了口唾沫星子,盤算著,我他娘的考了幾十年,連個秀才都沒中,你讓那‘亂臣賊子’保佑我中舉,這不擺明了咒我嘛,當即丟下茶碗,恨恨的離開。

  每行都拜祖師爺,打鐵的拜太上老君,捏泥人的拜女媧,蒸饅頭的拜諸葛亮,殺豬的拜張飛...

  前世梨園里拜的是李隆基,這方世界沒了唐朝,自然就沒了縱情歌舞的‘唐明皇’,行當不統(tǒng)一,拜的五花八門,南邊的拜西王母,中間的拜董卓。梅家園子在汴州地界,王酸儒以為他們拜的董卓,自是覺的梅長青輕賤了他。

  其實王酸儒弄錯了,凡梅園弟子,一早一晚兩炷香,香爐前那牌位上寫的清楚,拜的姓梅,三個字。入門拜祖師那天,梅長青驚呆了,心里盤算著,哪天這位祖師爺要是顯靈,他一定得問問,“爺,您也穿了?”

  曲終,人盡散。

  “你惹那酸儒了?”

  王酸儒離開,梅闌在臺上看的清楚,梅長青也不隱瞞。

  “他嘴臟?!?p>  梅闌皺了皺眉,沒再出聲。

  晚娘是個護犢子的主,嘴不饒人,青樓女子多潑辣,雖然她贖身多年,平日里也看著溫和,但骨子里的性子卻改不了。

  “往后別慣著那老東西,這個他看不起,那個他瞧不上,他也不稱稱自己那斤兩,整日里四處討活兒,活的有上頓沒下頓的——”

  “行了,”梅闌聽的不耐煩,輕斥一聲,“你少說兩句,他總歸是個儒生。”

  總歸是一家之主,二十來口子人的掌柜,晚娘沒敢再頂嘴,小聲一陣嘟囔。

  “儒生怎么了,吃他了?還是喝他了?咱有手有腳,吃的是祖師爺賞的飯,礙著他啥事兒了。”

  梅長青攬著她勸慰。

  “您別生氣,犯不著,他嘴那么臟,也活該他一輩子落第。”

  晚娘這才展顏。

  梅家園子分早晚兩場,天色漸黃昏,銅鑼聲響起,茶樓里又熱鬧起來。

  后臺里,眾人忙著上妝,三師兄梁沁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

  “師父,師父,不好了,大師兄出事了?!?p>  梅闌不滿的呵斥。

  “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tǒng)?!?p>  “弟子知錯?!?p>  粱沁連忙上前認錯。

  見他不過是無心之錯,梅闌也就沒多計較。

  “說吧,什么事?”

  粱沁慌忙說事。

  “師父,找到大師兄了,他在‘清香院’挨了揍,等下怕是登不了臺了?!?p>  “又是為了那小春香?這蠢東西,氣死我了,他人在哪兒?”

  見梅闌怒氣沖天,粱沁也不敢隱瞞,吱吱嗚嗚半天,終于道了實情。

  “我將大師兄背回來了,在后跨院,傷不重,就是破了相,怕是登不了臺了?!?p>  大師兄叫李慶之,生在青樓,青樓不養(yǎng)男人,他娘不舍他做個龜奴,就求到晚娘門前,晚娘念舊,便磨著梅闌收了他。起初時,他娘還常來看望,身邊常帶著個叫春香的小丫頭,一來二去的,李慶志就跟那丫頭相熟了,后來,他娘被一個老富商買走了,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古人早熟,李慶之稍長時,陷入情迷,得空就往春香的房里頭鉆,梅闌見他被鬼迷了心竅,多次勸說不頂事,也就死了那心,由著他去了。

  姑娘大了,見多了人事,梳攏后,又接了不少貴人,對李慶之的心思也就淡了,煩的時候干脆就躲起來不見。

  李慶之不甘心,想了個法子,你不想見?那我就嫖,往后一領了月錢就往清香院跑。這不今兒早收園,梅闌剛給眾人發(fā)了例錢,他就沒了蹤影,眼看晚場將開,也不見他回來,梅闌便讓粱沁去尋,眾弟子對李慶之去了哪都心知肚明,梁沁直奔清香院,人是找到了,卻已是那副德性。

  聽過粱沁的一陣兒磕磕巴巴的解釋,眾人這才知道了原因。

  原來,李慶之大中午與那春香歡好后,依舊賴在人家房里不走,春香大抵還是對他有些感情的,也沒攆他。傍晚客多,有個富家子弟點了春香,老鴇子不知實情就領人進門,正撞見二人你儂我儂的‘偷情’,富家子一怒之下賞了老鴇個大嘴巴子。老鴇子含冤,客人她惹不得,姑娘揍壞了又不好“賣”,一腔子的火氣便只能往‘狗男’頭上撒,喊來幾個看門子的,便將李慶之給揍了。

  梅闌氣的直拍桌子。

  “這混賬玩意兒,就知道他早晚會出事兒,眼瞅著就要開戲,他卻整了這么一出。”

  晚娘也急了眼。

  “這可如何是好?”

  梅闌無奈的擺手。

  “先不管他,登臺子要緊,一會兒唱的是《杜十娘》,這戲老三也熟,就你上?!?p>  “我?”

  粱沁一愣,熟歸熟,但他平日里唱的多是青衣,杜十娘是個花旦,他怕自己唱不好會砸了場。

  “師父,論唱花旦,園子里除了大師兄,就數(shù)長青師弟了,小師弟早晚也得登臺,不若就趁這個機會,讓他上臺試試?”

  梅闌瞥了一眼梅長青,見他臉色平靜,心底里有些意動。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