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和京墨的行李,其實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他們都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相信一定能夠通過申請,所以早早便做了準(zhǔn)備。此刻交接完了工作,他們直接回家,去取行李。
到了家,京墨意外地發(fā)現(xiàn),父母都在家中,并沒有去上班。顯然是請了假,想要送她一程。
見她回來,從來不關(guān)心新聞、今天卻坐在沙發(fā)上面看著疫情新聞的京媽,飛快地起身道:“回來了?你的申請……通過了?”
“嗯,通過了?!本┠c點頭。
雖然昨天晚上,她已經(jīng)把要上戰(zhàn)場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可是當(dāng)申請真的通過,馬上就要趕赴武漢去跟“新冠”惡魔正面“搏殺”的時候,面對關(guān)心她、擔(dān)心她的父母,京墨一時有些啞口,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們知道你一定能夠通過申請,就跟單位請了假,想要送送你。”京父站起來說,既是在解釋為什么他們會在家里,也是想要緩解一下這有些僵硬的氣氛。
京墨“嗯”了一聲,遲疑了片刻,才說:“我是回來拿行李的,還得趕緊去醫(yī)院?!?p> “這么著急的嗎?哦,你的行李箱,我?guī)湍銖姆块g推了出來。”
京父快走幾步,到了客廳墻角,那兒擺著一只粉色的行李箱,他給推著送到了京墨面前。
京墨從父親的手里接過行李,低頭看到父親那蒼勁寬大的手已布溝壑,她心中頓時酸楚翻涌,就是這雙手,牽著她,一步一步成長??扇缃?,她忙于工作,早已疏漏父母蒼老的痕跡。京墨壓抑住心中情緒,輕輕握上父親的手,微笑著與他對視。只此一眼,父女倆都懂了。京父明白女兒的心意,像昔日那般拍了拍女兒的頭,“好好的?!?p> 京媽在這個時候也開了口,心中急切,口中話語像連珠炮似的:“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嗎?有沒有忘帶什么東西?你要不要再檢查一下?你這孩子,工作上面沒有問題,可生活上面卻總是忘事,這次去武漢,可沒有人照顧你,只能是你自己照顧好自己。還愣著做什么?打開箱子,檢查一下有沒有少帶、漏帶的啊……”
京父生怕母女倆要吵起來,插話道:“行了行了,少說兩句,女兒已經(jīng)長大,早不是小孩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京父本以為京墨會對京媽的嘮叨厭煩,就像以前一樣,但是并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京墨今天非但不覺得母親的嘮叨煩人,反而還覺得不舍,覺得很享受。
她笑了笑,真的就打開了行李箱:“那媽媽您就幫我一起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忘帶了吧。”
京媽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有想到京墨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片刻后,她點點頭,應(yīng)道:“好?!?p> 京媽沒有多說什么,蹲下身就開始幫著檢查行李箱里面的東西。但京墨卻有注意到,她的聲音里,帶著強行壓制的哭腔。
京墨也有點兒想哭,她強行控制住了。看著母親蹲在行李箱旁小小的身影,發(fā)現(xiàn)她頭頂?shù)膸赘装l(fā),不禁訝然,母親什么時候這么老了?在她心里,母親始終是那個風(fēng)華正茂的俏女郎。她稍微整理了情緒,蹲下身,與母親一起檢查行李箱里面的東西。
京父站在旁邊,看著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女人,感覺眼睛和喉嚨也有些發(fā)干,急忙找了個借口:“我想起來了,碗我好像還沒洗。你們檢查著,我先去廚房了?!彼D(zhuǎn)身,跟逃跑似的,快步進到廚房,確定京墨和京媽看不到,才抬起手,用力一抹眼睛,然后又用力地揉了揉臉。
京媽偏頭,朝著廚房的方向看了眼,小聲說:“我敢打賭,你爸肯定是跑到廚房里去偷哭了,你要是現(xiàn)在進去,說不定還能拍到他流眼淚的照片。”
京墨忍不住想笑,可是在笑了兩聲后,卻是眼眶一紅,流出了眼淚。
京媽沒有再說話,因為她的反應(yīng),跟京墨差不多。母女二人蹲在行李箱面前無聲地落淚。
另外一邊,袁志在回到了家后,也發(fā)現(xiàn)父母都在家中等著他。
袁志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原因,心情頓時有些復(fù)雜,卻故作輕松地說:“老袁同志,沒想到你居然會曠班,幾十年未有過的稀罕事啊?!?p> “少貧嘴!”袁父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和你媽,都是跟單位正式請了假的,可不是曠班?!?p> 袁媽則問:“你的申請通過了?”
“嗯,通過了?!痹军c點頭。
袁父抑制住心中不舍,佯裝“哼”了一聲說:“他的水平在哪兒擺著,申請要是不通過,我非到他們醫(yī)院去找肖先林好好的理論理論。”
袁媽瞪了他一眼,頗有點無奈地說:“行行行,你兒子天下第一好了吧?”
袁志看著父母拌嘴,心中涌現(xiàn)一絲溫暖,笑著說:“在爸面前,天下第一我可不敢當(dāng),勉強當(dāng)個天下第二吧!”隨即正色道:“爸,媽,我這次是回來拿行李的,時間不等人,我得馬上回醫(yī)院和大家匯合。等我戰(zhàn)‘疫’歸來,再好好陪您二老?!?p> 袁母本想再囑咐幾句,可話還沒出口,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她擔(dān)心兒子看了心疼,走到一旁默默揩淚。
袁父見妻子這般,勸了幾句:“行了行了,兒子在專業(yè)領(lǐng)域可謂數(shù)一數(shù)二,支援武漢,是給我們家?guī)順s光的好事。”話是這么說,他轉(zhuǎn)頭還是對袁志囑咐道:“我不知道‘新冠’病毒的具體情況,但是我參與過抗擊‘非典’的戰(zhàn)役,也算是有些經(jīng)驗。你千萬記住,到了一線后,一定要注意個人的防護,只要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的戰(zhàn)斗……”
袁父把自己的經(jīng)驗,絮絮叨叨地,向袁志講了一遍。
其實這些經(jīng)驗里,有很多袁志都懂,但是他并沒有打斷袁父,而是聽得很認(rèn)真。
他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跟父親說過這么多的話了。以前總感覺多說幾句,就不耐煩。但現(xiàn)在卻感覺,有一種奇特的溫馨。
袁父說了很多,最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點啰嗦?講的這些,想來你也清楚?!?p> 袁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笑著說:“老袁同志的囑咐讓我受益匪淺,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的?!?p> 說完,袁志看了一眼手表,對父母二人說道:“好了,我真的該走了。你們在家里不要太擔(dān)心,要保重好自己,我才能在前線安心戰(zhàn)‘疫’?!?p> 袁志的聲音里,也帶著一絲顫抖。在跟父母擁抱之后,他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拖著行李大步離去。
步伐堅定,宛如一個要上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
而在京墨家,京墨與京媽也檢查完了行李箱,所有該帶的東西都有帶上,一個不少。
重新合上行李箱后,京媽張了張嘴,最后,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去了武漢,照顧好自己,我和你爸一定聽你的吩咐,不讓你操心?!?p> 京墨裝作不經(jīng)意地抬手,擦去了在眼角打滾的淚水,笑著說:“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會讓袁志幫我監(jiān)督你們,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沒有聽我的話,我可是會批評你們的的?!?p> 京媽笑道:“沒問題,你隨時讓他來監(jiān)督我們……誒對了,袁志他不去武漢?”
他那個人,怎么可能會去。京墨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嘴上卻幫著袁志開脫:“袁志是他們科室的骨干,這邊的工作也很重要,離不開他?!?p> “原來是這樣?!本寷]有生疑,點點頭,又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也要去,想著怎么也能給你點照顧?!?p> 京墨忍著心頭的苦澀,強笑道:“我這么大的人了,不用別人照顧,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你們就放心吧。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醫(yī)院?!?p> 京媽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滿心都是不舍與關(guān)心,回頭朝著廚房喊了一聲:“老京,你幾個碗啊洗這么久?京墨要走了,你還不趕緊出來跟我一起送送?!?p> “來了來了?!本└岗s緊從廚房里面快步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蘋果,遞給了京墨:“帶個蘋果路上吃,蘋果又是平安果,討個吉利?!?p> 京墨接過蘋果,用力咬了一大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笑著說:“真甜!”
京父感覺喉嚨有點堵,想要說點什么,最后只是翻來覆去地講:“甜好,甜好,越甜越平安。”
夫妻兩一路把京墨送下了樓,送上了車。他們目送著汽車離去,自己卻久久也不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