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隨筆』

　　端午節(jié)。

　　粽子，綠豆糕，是老家過端午時必吃的兩樣美食。

　　外面買的粽子，我是不太愿意吃的。

　　三姐的家，與我們離得最近近。往年都會特意囑咐她家婆婆，在裹肉粽的時候（上海這邊裹肉粽的多），順帶裹上幾只豆粽，送來給我。

　　熟透的糯米，晶瑩透白，裹著大顆粒的紅豆，十分誘人。只是看看，就已經(jīng)忍不住吞了幾大口口水。

　　這樣新鮮現(xiàn)煮的粽葉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

　　我的老家，位于丘陵山地，田地邊便挨著山。相對于圩里來說，我們那一片，田少，地也不多。田地少，收成自然也就有限。所以，像紅豆、米豆，糯米這些副農(nóng)作物，一般也就只象征性的種一些，或是幾家人家合種一些，端午、中秋以及重陽佳節(jié)，用來裹粽子和烙糍粑。平時是極少能吃到的。

　　小時候，裹粽子的粽葉，一般是不需要買的。

　　村子后頭，一里多路的田野，有一處荒了的蘆葦塘。說是荒了的，主要是因為沒有人管，但那塘蘆葦卻長得極好。

　　到了五月，正是青郁郁一片，蘆葦葉子長得最好的時候。

　　初四的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母親便會先去采蘆葦葉。通常，會邀了隔壁的三媽，或是嬸嬸、嫂子們結(jié)伴一起。

　　蘆葦塘里的泥，爛而深，是不讓小孩子下去的。

　　我們就在塘邊的田埂上玩，摘小花，逐蜻蜓，或是一只粉蝶、一只小蚱蜢。彷佛任何一抹會飛會跳動的顏色，都能吸引到幾個孩子的注意，而后，在一片歡呼聲里，圍起跑著抓。

　　慢慢，清晨的陽光，像熱情盛放在田野里的花，變得美麗而炫目。

　　風拂過蘆葦叢時，葉子挲挲作響。大人們一邊采著葉子，也一邊大聲相互逗笑著。

　　偶爾，會驚起幾只在蘆葦塘過夜的鳥兒，撲騰著翅膀掠過蘆葦叢，往著藍色的天空飛去。這時候，小伙伴們便也忙不疊的一起跟著“哦～噓～”起哄……

　　總是在玩得最興起的時候，大人們采好了蘆葦葉。

　　采回來的蘆葦葉，先要清洗一遍，然后放進大鍋里煮。

　　煮熟的葉子，再用抹布擦洗干凈，放進清水里浸泡，然后鋪到竹籃里晾干。

　　糯米和紅豆、米豆淘洗干凈后，需要放一點水，浸泡一段時間，讓它們自然漲開。這樣，煮熟的粽子里，便不會有“鐵豆子”了。

　　這個下午，幾乎家家都在忙著裹粽子。

　　裹粽子，除了粽角特別講究，看上去要有棱有型之外，還要裹得緊實。不然，煮熟后的粽子，粽角就會露出白色的米粒，實在不好看。

　　記得，母親不是特別擅長裹粽子，綠色的粽子煮熟后，總能看到一兩只會微微露出白白的糯米或紅豆子的角。

　　早年的鄉(xiāng)下，鄰里之間都是相親相幫的。包粽子的時候，住得相近的幾家人家把食材準備好后，端了放到一起包。

　　糯米和豆子拌在一起，很好奇是不是添加了什么香料，我們躲在門口，就已經(jīng)能聞到那種特別香味了——當然，少不了粽葉的清香。

　　煮粽子，通常會放在晚飯后。一切收拾妥當，母親才開始煮粽子。

　　一大鍋粽子，煮熟，燜透，大約要2個小時。大多數(shù)時候，會興奮的等，等粽子煮好了吃兩個才肯去睡；也有時候，等著等著就趴在鍋邊的小桌子上，聞著粽香睡著了……

　　有時候裹得多了，要兩大鍋才能煮完。母親都是要待粽子煮透，放在竹籃里一一晾好，才能休息。熬得那么晚，那么辛苦，只為端午節(jié)那天一早，我們起床時就能吃到最應(yīng)景的粽子，最新鮮，也最好吃。

　　前一天還趴在門邊上看大人裹粽子的幾個小伙伴，這一天不用喊，都起得早早的。粽子要用筷子叉起來，頂在手上，三五個孩子各自成一小群，一邊玩一邊比哪個吃得多。

　　每每這個時候，母親總會一臉溫和的笑著，柔聲的囑咐我們，跑慢點，小心摔跤戳到筷子了。

　　現(xiàn)在，外面買粽子很是方便，也不需等端午，一年四季，只要想吃，什么時間都可以買到。但我卻極少在外面買粽子吃。除去偶爾在服務(wù)區(qū)休息時，實在沒有什么可選，才買來一只果腹。

　　也說不清什么原因！也許是因為記憶里，還保留著從清晨采摘粽葉，到晚上趴在小桌邊等煮粽子的那個過程。那個漫長卻太過美好的等待。

　　其實，粽子也好，綠豆糕也好，在幼時那顆小小的心靈里，全然是因為有了那份期許，才變得格外美味。

　　如今，不隨便買，大抵也是因為害怕，害怕破壞和失去那份深種在記憶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