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夜華燈初上,街邊的路燈像碎金般閃耀,到處都是飯后遛彎的人。
“我們?nèi)ツ???p> 站在街邊,夜色中胡笳的眼睛格外明亮。
“先隨便走走,”蘇長青想了想:“附近有直隸總督部院的衙門,咱們可以走過去看看?!?p> “好,聽你的。”
清朝時有個直隸省,統(tǒng)轄現(xiàn)在的天津、河北大部與河南、山東小部,總督的駐地就在保定。
兩人漫步而行,胡笳有些不明白:“以前劇里經(jīng)常聽到直隸,排戲也接觸過,卻一直沒弄明白這地方為什么叫直隸,后來又改了?!?p> “因為這里直接隸屬京師,負責守護京畿安全,從康熙時開始就設(shè)省了,非常重要,清宮戲基本都會提到這里,曾國藩、李鴻章、袁世凱等都曾經(jīng)是這里的總督,大清亡了自然就改了?!?p> 這時路過的人撞了一下胡笳,她重心不穩(wěn)一把抓住了蘇長青胳膊,再回身找撞她的人時,人家已大搖大擺走遠了。
“這都什么人啊,走路橫著!”
這幾年有一路莫名其妙的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態(tài),喜歡在路上撞人,撞了直接揚長而去。
蘇長青沒興趣追上去和垃圾貨色理論,開了個玩笑:“你還是挽著我吧,免得被拐帶走了?!?p> 沒想到胡笳猶豫了一下,還真就挽上了他的胳膊。
蘇長青有些后悔嘴賤,怎么又招惹她呢?
這人死心眼,一旦挽上可能以后就會一直挽著了,除非哪天關(guān)系惡化。
于是乎兩人都有點不自然了。
情場浪子失去了某種自主權(quán),不太自然。
胡笳第一次挽父親之外的男人,也不自然。
不過蘇長青感覺還挺好,多純真啊,一段水晶之戀開始了?
應(yīng)該是,這年頭拉個手是要負責的。
如果是重生前,這一挽基本就沒懸念了,好戲上演也就是幾天內(nèi)的事,而現(xiàn)在只是開始,有非分之想就是流氓。
他忽然之間覺得之前的日子過得挺臟的,現(xiàn)在多好啊,居然還有點小鹿砰砰的感覺。
“嘭……嘭……嘭……”
因為興奮得比較純潔,他的血沒有亂流,全充到大腦里去了,于是運轉(zhuǎn)得特別充分,突然就來了靈感:“咱們的女裝品牌叫‘京歌’,你覺得如何?”
胡笳有些訝異:“你怎么想到這個了?”
我在想工作,她在想什么?
“商朝都城是朝歌,直隸總督守護京畿重地,也有文獻稱之為京歌重地,我覺得這兩個字不錯,突出京味也有古意,而且不乏時尚?!?p> 胡笳也覺得不錯,反正聽起來洋氣看著舒服,設(shè)計師發(fā)揮的余地也大。
蘇長青之所以不太愿意抄“江南布衣”這樣看上去就很有意境的牌子,就是因為布衣兩個字自我設(shè)限,以至于后期很難在材質(zhì)上突破,始終原地踏步。
“那就先定‘京歌’吧,等會回去告訴陳錦?!?p> 胡笳挽胳膊的力度一直很輕,若即若離:“《模特隊》和《公主的決斷》都進度過半,之后你打算全力開發(fā)服裝品牌?還是已經(jīng)有了下部戲的規(guī)劃?”
少了挽著的力度,蘇長青吊著一股勁不太舒服,干脆改成了牽手,胡笳也沒拒絕。
兩人勾勾搭搭早就沒有了去衙門的興趣,沿著街一直往前走。
“其實帶你去看總督衙門,就是想聊聊我的打算,這兩部電影都劍走偏鋒,難以為繼,現(xiàn)在市場還不成熟,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打算暫停,先在電視劇方面發(fā)展?!?p> 胡笳理解能力不錯:“哦?你想拍歷史題材?”
“還在考慮,現(xiàn)實題材不好拍,歷史正劇風險同樣很大,我想拍個純娛樂的,但還沒找準方向,至于搞時裝牌子只是為了多元發(fā)展,不可能成為主業(yè)?!?p> “如果你想拍歷史娛樂的,和這總督衙門有什么關(guān)系?”
“直隸總督衙門原本在大名,是雍正四阿哥改設(shè)在保定的,圍繞他的故事一直比較多?!?p> “就是那個被呂四娘殺了的皇帝?”
“說的就是他。”
港臺影視圈受洪門影響很大,非常喜歡編排各種干掉雍正的故事,以至于許多人真以為雍正是被取了頭。
這么有戲的阿哥,怎么能隨便弄個俠女就殺了,后世有多少人指著他吃飯呢,憑著演四阿哥就大紅大紫了好幾個小生,這可是當之無愧的影視圈當紅皇帝。
不過蘇長青并沒有確定接下去拍什么,說起這些不過是應(yīng)景隨便聊聊。
他并不喜歡那些清宮戲。
大半年過去了,雖然拍了兩部電影,只有《模特隊》是真正傾注了心血,《公主的決斷》完全是商業(yè)性質(zhì)的,并沒花他多大精力。
他心里很明白,即便《模特隊》獲獎熱映,也只是小眾電影,不太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重生之初毅然選擇重執(zhí)導筒,是為了更高遠的目標,而他到目前為止顯然沒有充分利用重生的優(yōu)勢。
說白了就是當不當文抄公的問題。
蘇長青無疑是有才華的,但才華不等同于成功,拍出《紅高粱》、《霸王別姬》那樣叫號又叫座的作品是不可預測的,除非他抄人家的成功創(chuàng)意。
蘇長青希望自己能憑一己之力實現(xiàn)超越,可他心底也明白如果沒有重生信息不對稱的加持,所有的努力都是豪賭,不出結(jié)果之前沒人知道成功與否。
繼續(xù)豪賭,還是走捷徑?
這原本是個簡單的問題,他卻因恃才傲物舉棋不定。
盜竊來的成功有意義嗎?
何況這個成功更多是為了滿足他自己雄心,僅僅為了賺錢賺名聲干什么不比熬電影好。
他顯然有些走神,胡笳忍不住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關(guān)于搬運工的道德問題。”
“搬運工有道德問題?搬什么?從哪搬到哪?”
“搬運別人目前還不知道的思想、意念、某種創(chuàng)造,從未來搬到現(xiàn)在?!?p> “聽起來像是思想家、科學家、教師干的事?”
“你覺得這工作像思想家、科學家、老師干的?”
“不然是什么?”
這回答簡直讓所有的文抄公感激涕零。
蘇長青笑了,順手摟向胡笳的腰:“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一語中的。”
胡笳抓住他的手改成牽著:“你在說什么?”
胡笳雖然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但至少說明了一個道理,誰特么在乎你搬什么,從哪搬到哪。
看來遇事要找人商量,更容易找到借口。
或者乾坤大挪移些好作品來,就當是提早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吧,貢獻不亞于思想家、科學家、教師。
不搬國內(nèi)的,給兄弟姐妹們留口飯吃。
這么一想,他甚至覺得自己挺高尚。
蘇長青淡淡苦笑起來,陪著美人散步,不好好享受夜色卻糾結(jié)這些多余的,無聊。
搬不搬再說吧,編個故事就那么難嗎?
胡笳邊走邊隨意搖晃著兩人牽著的手:“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p> 這牽的什么手,幼稚得像小學生。
“胡說,你們導演班的還有沒談過戀愛的?”
“真沒有,不信你去問杜可可?!?p> “我怎么覺得你挺老練呢?”
“這種事不都無師自通么?”
“哪種事?”
“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