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的,看不見了,
風(fēng)驟起,黃沙漫天,天與地混沌一片。
看不見的,看見了。
話說這是一場意外,我從馬上摔下,醒來以后,我的記憶便斷斷續(xù)續(xù),模模糊糊。
說來也很是奇怪,當(dāng)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我并不在意我過去是誰,也并不在意在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好像我的使命就是來到這里,好像我的任務(wù)就是替洛瀟瀟按部就班的活著。
據(jù)我身邊的副將胡大說,我本是帝都貴女,是延國開國元勛洛塵的孫女,是京都城洛府的九小姐,一門榮耀,眾人側(cè)目。
至于我身為帝都貴女,卻淪落到這黃沙漫天的邊陲之地。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我在京都城仗著洛家勢大,目中無人、飛揚跋扈,任意妄為、關(guān)鍵還蠢鈍如豬,終于惹下大禍。
我洛瀟瀟在某一個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的好日子里,偷偷潛入皇陵,偷取了皇家祭祀所用的七彩琉璃樽,偷了皇家祭祀所用的七彩琉璃樽后,又大搖大擺地跑到了京都城第一酒樓燕子樓里尋歡作樂,故而徹底惹怒延國國主歐陽烈。
故而被放逐邊境,以做懲戒。
祖父擔(dān)心我一人千里迢迢來到邊城,怕我出現(xiàn)什么意外,便特意求國主應(yīng)允,讓我?guī)ё娓嘎鍓m身邊的心腹愛將到邊境來。
我本是戴罪之身,國主自然也不會給我配什么宮女內(nèi)侍,所以現(xiàn)在我的身邊也就只有胡大一人。
胡大本就是軍旅之人,性格粗狂,頭腦又格外的簡單。
我墜馬以后,他一直固執(zhí)地認(rèn)為我是因為被國主懲戒流放到邊境一時想不通,所以才做出傻事。
他也不想想,我若真想做傻事,我為什么非要選擇墜馬呢,摔了一跤不說,還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近幾日,我身體大好,在屋內(nèi)憋得頭發(fā)都快長草了,想著應(yīng)該出來走一走,看一看這邊城的風(fēng)景。
我一路向前走,副將胡大一路在身邊強調(diào),正因為小姐是洛家九小姐,才能得到如此恩赦,若是換了旁人,就算是滿門問罪也是有可能的,小姐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我嘴里吃著糖葫蘆,手里拿著撥浪鼓,一邊吃一邊點頭對著胡大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洛家的大小姐,我身份尊貴,所以才能安然無事的在這邊境小城里溜達(dá)。我曉得了,我曉得了?!?p> 胡大不確定地一直看著我,見我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和反應(yīng),也就松了一口氣。
說道延國京都城洛家,那可是四海皆知,九州皆懼的府邸。
而延國第一府邸洛家最大的根基便是延國戰(zhàn)神洛塵。
據(jù)酒肆里的說書先生所說,延國戰(zhàn)神洛塵,身有八尺來高,手拿一把五十來斤重的青銅寶劍,在萬軍從中騎風(fēng)而過,眼冒綠光,口露獠牙,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南境邊塞,東南三國聞洛塵之名,無不顫栗,畏之如虎。
現(xiàn)天下五分初定,各國皆堰戈息武,修養(yǎng)生息。
天下太平已快三十余年,百姓安樂,商貿(mào)互通。
居然到了太平時代,那么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們漸漸的都沒有了用武之地,祖父洛塵一直被耽誤的婚姻大事就提上了議事日程。
祖父他戎馬半生,征戰(zhàn)無數(shù),身邊卻一直都缺少女人,按照我祖父的說法,男兒上了戰(zhàn)場是生是死皆是天命,他不想耽誤愛他的女人,也不忍心耽誤他愛的女人。
是以祖父洛塵的婚姻這一耽誤就是半生,直到天下太平,祖父年過五十才娶得一妻,六十才生得一子,延國國主歐陽烈也甚是歡喜,特賜名——洛恩賜。
這個洛恩賜便是家父,家父生下來體弱多病,祖父訪遍群醫(yī),皆說只要好好保養(yǎng)并無大礙,就是身體孱弱,不能習(xí)武,所以便無法傳承我祖父的風(fēng)骨,故而家父心中有愧。
心中的愧疚一生,便無法消解,日日夜夜在縈繞在家父的心中,家父每日每夜的都在想著如何能夠振興延國洛家,最后得出來一個結(jié)論——生孩子,還要生個男孩。
于是家父便迫不及待地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娶妻納妾,以承擔(dān)綿延子嗣、開枝散葉的職責(zé),希望能在祖父洛塵的有生之年,可以看見洛家后繼有人。
無奈天不遂人愿,家父洛恩賜娶妻納妾二十余年,共有一妻十三妾,得了九個孩子,竟然都是女兒,沒有一個是男娃娃。
一時之間,京都城流言四起。
酒肆之間,里巷之民,都在議論此事。茶余飯后,酒樓里演說紛紜。
有人說,洛家家主殺伐過甚,天不予子。
有人說,皇家忌憚,遣人殺子。
流言歸流言,洛家得了九個女兒后,在京都城的地位可謂是無人可望其項背。
洛家大女兒洛婉兒,三女兒洛夢熊,五女兒洛澤男嫁于延國皇室。
六女兒洛尚志、七女兒洛尚武、八女兒洛菲菲自小便封作公主教養(yǎng)宮中,成年以后,由國主歐陽烈親自為她們擇京都才俊,賜公主府邸,定居在京華。
二女兒洛召娣封和親公主嫁與蠻部首領(lǐng)元吉。
四女兒洛勝男封聯(lián)姻公主嫁于北齊國主鄂獲。
這樣的恩寵,這樣的榮耀,只能說皇家與洛家感情深厚,無人可以左右。
只能說國主歐陽烈是一個心胸廣大的國主,從不做鳥盡弓藏這樣的卑劣之事。
只能說我們洛家福澤深厚,品行端正,從未想過功高震主,自持軍功之行。
但是我身為女兒,出生在這樣的人家,若是不耀武揚威,不飛揚跋扈,不傲視眾生,豈不是對不起我這樣的出生,也對不起我這樣的樣貌。
其實按理來說只要不是謀反的大罪,皇家對于洛家應(yīng)該是百般容忍,怎的只是動了一個杯子就被獨自流放到邊城。
每每我為此事感慨,胡大總是在一旁叨叨著:“九小姐,擅動七彩琉璃樽本是死罪,正因小姐是洛家九女才格外開恩,流于邊城。”
一個破杯子,還動不得了。
小姐!
好,我不說了。
草長鶯飛,日出日落。
我在這向南關(guān)邊城生活了也有月余,雖說我記不太清原來的事情,但是偶爾我在孤獨的時候,心里會覺得莫名的難過。
偶爾我在看到這里的奇風(fēng)異俗的時候,又會覺得莫名的幸福。
雖然是被流放至此,但是我依舊很喜歡這里的熱鬧。
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每天上城樓,在城樓上看著城里一隊隊運載著絲稠、香料的商隊來來往往,一群群明眸善睞的胡女舞動身姿,一個個攜經(jīng)載卷的僧侶前來傳誦心經(jīng),偶爾有一兩個駱駝從西邊的沙洲走來,駝鈴叮咚作響,真的是好不熱鬧,好不新奇。
邊城的風(fēng)沙也掩不住這里的繁榮與熱鬧,我喜歡這樣的感覺,也喜歡這樣的生活。
居然命運讓我忘掉一切,替洛瀟瀟好好的活著,那我就替她好好的活著吧。
我站在城樓上,牛飲一口粗茶,看著黃沙漫天卻又熱鬧繁華的邊城,心中甚是歡喜。
走下城樓,我一路行走在邊城的大街上,酒樓小攤上的伙計們熱情地對著我說道:
“九小姐,今天我們這里新進(jìn)了一種點心,你要不要來嘗一嘗?”
“九小姐,我們這里有胡商新販來的香水,有時間來看一下吧!”
“九小姐,我這里有最新款式的衣服,要不要做一件?”
火燒殘云,夕陽西下。
突然聽見城外傳來馬匹嘶鳴之聲,只見一個傳訊兵策馬破塵而來。
一陣喧鬧聲中,隱隱帶來了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邊城里巷里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