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心愿

　　沈夢昔不懂造船、武器制造和火藥配比，但工匠的聰明才智實在不可低估，她只是提個建議、做個設(shè)想、給個方向，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制造出來，往往比她預(yù)期得更好，甚至在去年制造出了連發(fā)火銃，讓沈夢昔是又驚又喜。

　　她親赴遼寧檢閱艦隊，在都里鎮(zhèn)的天然良港，她看著巨大的艦船，再看艦船上的炮筒自動升起，以及船艦的齒輪相扣的動力系統(tǒng)，驚嘆不已。

　　——遼寧的海軍艦隊，當(dāng)世無匹。

　　各種功能的船艦共計二百余艘，最大主艦長四十余丈，寬十八丈。九桅十二帆，蓬帆錨舵，加上齒輪助力，依然要百人方可升降。

　　船艦之上裝了火炮，士兵配備了火銃。個個英姿颯爽站立甲板之上。沈夢昔看著一身戎裝身為統(tǒng)帥的兒子和斗志昂揚的戰(zhàn)士們，沈夢昔由衷欣慰和驕傲。

　　籌備數(shù)年，一朝出征，沈夢昔一身戎裝，站在岸邊高臺上，親自擂響戰(zhàn)鼓，為將士壯行助威，船行老遠(yuǎn)，海上還一波波傳來山呼萬歲和必勝的聲音。

　　沈夢昔五十五歲那年，她的二兒子真的替她完成了最大的心愿。

　　沈夢昔站在高臺上，久久地望著海面，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寧王薛崇簡用了一年半時間，將高麗和東瀛全部收入大明版圖之中，凱旋而歸。

　　占領(lǐng)高麗很順利，從遼寧越界，海陸兩面碾壓，不到三個月，高麗就臣服投降；對東瀛就麻煩一些，一是要遠(yuǎn)渡，二是東瀛人反抗激烈，他們雖身材短小，卻心狠手辣，心智堅定。薛崇簡最初制定的震懾和降服策略，都逐一被迫放棄，最后還是用簡單粗暴的方法，打！打到服為止！

　　直殺得全國的壯年男丁去了半數(shù)，最后才恭恭敬敬，俯首稱臣了。

　　征戰(zhàn)過程的個中艱辛，難以訴盡。

　　留下兩萬將士駐扎，又帶回數(shù)船金銀財物，薛崇簡得勝回朝，他一身鎧甲，單膝跪在大殿之上，抱拳對寶座之上的沈夢昔高聲說：“臣薛崇簡不辱使命，替陛下完成心愿了！”

　　沈夢昔看著兒子清瘦的臉頰，雙目濡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開口有些哽咽地說：“好孩子，我兒辛苦了！”薛崇簡聽了也落下淚，另一條膝蓋也跪下，叩頭三記，“阿娘！不孝兒回來了！”

　　一時間，滿朝文武也都唏噓感慨不已。

　　這些年，時有朝臣奏表，苦口婆心阻止沈夢昔出兵東瀛，認(rèn)為她此舉窮兵黷武，殺孽太重。但沈夢昔前所未有的固執(zhí)，從未采納，依舊傾舉國之力，出兵東瀛，甚至因兵力財力不足，錯過一次大唐內(nèi)訌的時機(jī)。崔瑾為此捶胸頓足，背地里罵著女人就是見識短，要那么幾個荒島有個屁用！

　　一年半時間，耗金無數(shù)，死傷數(shù)萬士兵，不可謂不勞民傷財。但沈夢昔毫不后悔，只有趁此時機(jī)，滅除東瀛，她才能消除那深植心底的民國心結(jié)，自此，終于了無遺憾。

　　沈夢昔大賞寧軍將士，改高麗為遼遠(yuǎn)，列入寧王封地；改東瀛為海寧，往四島分別派駐官員和士兵，并陸續(xù)遷移十萬百姓到海寧各島，在文化和血統(tǒng)上，迅速同化海寧。

　　這幾年，李隆基執(zhí)政上逐步步入正軌。他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jì)文化，不禁加強(qiáng)了與大明邊界的守衛(wèi)，還鎮(zhèn)壓了吐蕃暴亂，向西擴(kuò)展了疆界，不約而同和沈夢昔同樣選擇了抵御外敵，兩國聯(lián)手抵抗突厥，相約十年內(nèi)，明唐兩國互不侵犯。

　　******

　　不出所料，錦心的夫君李鳳倫到底還是納妾了。

　　此時人們奮發(fā)讀書，大多不是為了提高個人修養(yǎng)，而是為了掙個官身，光宗耀祖。當(dāng)了官，不管身家如何，首要就是三妻四妾。

　　沈夢昔認(rèn)為這是動物的本能，狼群里的母狼都是狼王的，只有戰(zhàn)勝狼王，才有延續(xù)自己血脈的資格。人類一樣，血脈里也有著以占有更多異性為榮的心態(tài)。

　　李鳳倫的長兄讀書不及他，考不得功名，只得經(jīng)商為生，但是家中一妻一妾兩個通房。朝廷雖明文規(guī)定，男子最多只得一妻一妾，但是不在冊的通房是皇帝也沒法控制的。這讓一切都好于長兄的李鳳倫艷羨不已。

　　錦心待他極好，婚后的最初幾年，兩人蜜里調(diào)油，如膠似漆。但是日子久了，難免少了情趣。同僚有心送他一個妾，他卻不敢收，因為錦心的背后是皇帝。

　　但是人的欲望就是這樣，愈壓制愈強(qiáng)烈，他礙于身份，不敢去花樓畫舫，終于，在一次酒后，和錦心的婢女睡到了一處。醒來卻說以為是錦心，連連叩頭請錦心諒解。

　　農(nóng)民多收了三五斗還想納個妾呢，沈夢昔理解李鳳倫的心態(tài)，甚至知道李鳳倫并不是多么中意那個丫鬟，單純只是不甘心一生只睡一個女人而已。

　　暗衛(wèi)報告回來，沈夢昔什么都沒說，一切只看錦心的意愿。

　　錦心從來沒就此事找過沈夢昔，也沒有告訴自己的母親。她默默地主動將婢女給夫君做了通房，李鳳倫假意推脫一番，收下了。此時，錦心懷著第三個孩子，已經(jīng)五個月了。

　　沈夢昔只作不知，又留心了一下兩個女兒家，狄敬恩極其古板，沒有妾室通房，也從不去風(fēng)月場所，但也沒什么情調(diào)，對著玉兒從無一句溫言軟語。問起玉兒，她笑說，婚后第四年，才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情意，需要靜心下來，認(rèn)真觀察體會，才能從他隱晦的行動中發(fā)現(xiàn)。沈夢昔啞然失笑；陸行止沒有妾室，但是也有兩個通房，平時是鹿兒的貼身侍婢，只在鹿兒孕期和不便之時，伺候陸行止。沈夢昔也只作不知。

　　家家一本難念的經(jīng)，誰也不能切身體會他人的苦樂，即便是你自己的孩子。

　　她這一日黃昏，牽著小孫女團(tuán)兒的小手，來到武攸暨的住處。

　　崔丹娘生了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太子的兩個兒子，寧王的兩個兒子都由大儒教導(dǎo)，平日只是定時來請安，大孫女靜伊一向和太子妃最是親近，被教導(dǎo)得很好。只有團(tuán)兒常常是請了安就不走了，賴在身邊吃吃喝喝，有時就靠在她身上睡了。

　　團(tuán)兒長得極像沈夢昔，笑起來更像。

　　除了上朝，平時沈夢昔就將她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