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個女人不一般

　　看見牛媽張媽湊在一堆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高麗媽心里有些生氣，就側(cè)著耳朵專心聽那倆人在聊些什么。

　　聽了一會兒她有話題了。

　　“我們家麗麗每天都準時睡覺，她說憑自己的成績沒有必要熬那么晚。再說了，學習這個東西是講效率的，學到天亮也沒有用?！?p>　　“你們家麗麗那是尖子生，誰也比不了的。”一位母親立即快速送上馬屁。

　　“麗麗就是個男孩子性格，好多男生都不如她?！?p>　　“對對對，我們家小科特別佩服她，回家總說高麗多優(yōu)秀呢?！眲⒖频膵寢屢策m時奉承了兩句。

　　“你們家小科也不錯，籃球打的那么好，兩人都是學生會的干部，經(jīng)常在一塊兒組織活動呢?！?p>　　張媽和牛媽心里不樂意了，剛才她們倆聊的正好是兒子們每天學習到凌晨兩點的事，沒想到被這個碎嘴女人給聽見了。

　　張媽懶得搭理她，牛媽可不行，她是嘴上不饒人的主，她不會主動攻擊別人，但不代表別人說她就可以忍耐。

　　處長夫人怎么了？連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跑這兒找自信來了。

　　牛媽壞起來那是真壞，專門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她故意提高了說話的音量。

　　“我們也心疼兒子啊，兒子每天那么辛苦，我和張萍干著急幫不上忙，要不是為了兒子將來有出息，說什么也不讓兒子那么辛苦?！?p>　　太狠了！一口一個兒子，聽的高麗媽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她最大的痛的就是生了兩閨女，弄得自己男人回到家就指桑罵槐、天天摔鍋砸盆的，嫌棄自己生不了兒子，甚至還在外面養(yǎng)了野女人。

　　張媽看著場面有點尷尬，趕緊圓場說：“其實養(yǎng)個兒子可真麻煩，還是丫頭好，素珍你說是吧？”

　　“還是養(yǎng)兒子好，能給自己養(yǎng)老，丫頭早晚不得嫁人?！?p>　　牛媽已經(jīng)開火了，再收回來多難受，誰讓高麗媽先找茬的，她轉(zhuǎn)過身假裝剛剛才看見高麗的媽媽不帶絲毫誠意的說：

　　“哎呀，老邢在呢，瞧我這記性，都忘了高副處長家是兩個閨女，邢大姐，剛才那話可不是說你的，有閨女多好啊，瞧我們家靜靜和景景多乖啊，就是兩個小淑女，從來不參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對不對啊老張？咯咯咯咯……”

　　好嘛，說完兒子說女兒，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二廠生活區(qū)機關(guān)同事們幾乎都知道馬丁的媽媽是個厲害的主，跟她斗嘴沒有不吃虧的，所以高麗媽只有忍著。

　　她安慰自己：不跟科長老婆一般見識，自己是處長夫人，她們兩就是妒忌。

　　最后一門課終于結(jié)束了，所有初中畢業(yè)生如釋重負，當監(jiān)考老師剛剛離開教室的那一刻，所有人把稿紙都扔上了半空。

　　“嗷！嗷嗷！”

　　“解放啦！”

　　“自由啦！”

　　“假期開始啦！”

　　“我終于能上班啦！”尚勇的細嗓門剛喊完這句話，全班肅靜。

　　是的，從現(xiàn)在起，至少有一半人會離開學校，不管是被迫的、主動的還是無可奈何的，三年的同學情誼是難以忘卻的。

　　原本喧鬧的場面變得壓抑起來，個別人的眼眶已經(jīng)泛紅，大家默默的收拾好個人物品，輕輕的離開教室。

　　一出教室同學們就習慣性的聚集成不同的朋友圈，馬丁、王楠同幾個關(guān)系好的同學在一起，一邊討論一邊走出了學校。

　　老遠就看見兩位母親等候的身影，馬丁心里暖烘烘的，一開始就勸她們別來，可她們?nèi)於嫉搅?，只證明了一件事：兒子在母親的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

　　“媽！”馬丁對著兩位母親喊了一語雙關(guān)的稱呼，然后拉著王楠站好，恭恭敬敬的給兩位母親鞠了個躬。

　　倆人起身后充滿感情的表白：“感謝媽媽們的等待和守護！你們辛苦啦！”

　　這是……哪一出？人群頓時安靜，畫面似乎被定格。

　　接下來上演的一幕在多年以后被很多現(xiàn)場的學生們津津樂道，因為這是他們記憶中出現(xiàn)的第一次對愛的感謝儀式。

　　“什么叫儀式感，你爹我九十年代就做過，那場面……”

　　“你媽我當年臨機一動，親自導演了這場壯觀的儀式，那場面……”

　　這是馬丁想到的主意，他和王楠商量的時候，王楠明確表示反對，他覺得太假，馬丁這回沒著急，而是耐心的說了下面的話：

　　我們這樣做，首先要問自己的本心，如果你真心的感謝母親，你做這個舉動就會覺得順理成章，反之才會覺得假。

　　楠楠，我知道你從小很怕叔叔阿姨，自認為和他們的感情很淡，那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現(xiàn)在叔叔阿姨沒了，你會怎么想？

　　你用心去想，咱們班王軍風的媽媽六年級的時候沒了，你看看他現(xiàn)在過的日子，他爸還在呢，整天邋遢的跟要飯的一樣，你愿意那樣嗎？

　　以前你不聽話，叔叔阿姨打你，但我敢肯定，他們心里特別后悔，你看看現(xiàn)在他們的態(tài)度，和以前還一樣嗎？

　　王楠聽完兄弟的話，低著頭認真回想了好一會兒，才認同的點點頭說：“丁丁，你說的很對，確實不一樣了，尤其是你住過來以后，我爸我媽好像變了個樣子?！?p>　　“有些事情你不主動花心思去想，就永遠也想不明白，楠楠，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嗎？反正我的感覺很深：你最近的心情特別好，各方面的狀態(tài)都特別高昂?！?p>　　“對嘍對嘍，就是這個意思！嘿嘿，反正我和之前確實不一樣啦，我覺得很輕松，我還覺得很快樂，我更覺得一切壓力突然都沒有了?！?p>　　“是你的改變！這里面最大的原因就是你的改變，因為你的改變才帶動了別人的改變，所以現(xiàn)在的這個局面都是你自己一手創(chuàng)造的?！?p>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變得越好，我們家也會變得像你們家那樣溫暖嗎？”

　　“錯！你這詞用得非常不恰當，我們兩家都有溫暖，不分高低。你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另一個詞-和諧，記住這個詞：和諧，你們家的和諧掌握在你手里?！?p>　　“和諧，這詞我知道啊，能用在家里？”

　　“當然！”馬丁沒過多的解釋，這個詞過幾十年會很熱門。

　　“你努力去制造和諧，你的家就會變成你想要的那種和諧。”

　　“好！就按你說的做。”

　　兩位母親被兩個兒子的突然舉動感動了：這兩個臭小子，真是在勾媽媽的眼淚啊。

　　尤其是牛媽，剛才斗嘴勝利，現(xiàn)在兒子表現(xiàn)完美，簡直就是KO對手！心中的自豪感無以倫比。

　　高麗也正跟母親說著話，看到這個場景不以為然：哼，有什么的，嘩眾取寵！她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最喜歡做的正是此枚成語。

　　“啪啪啪！”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掌聲，緊接著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鼓掌，這是關(guān)悅看見之后帶頭鼓的掌。

　　現(xiàn)場到處飄揚著贊美的語言和其他家長現(xiàn)場勉勵自家孩子的說教聲，臉皮厚如馬丁，臉上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羞怯，王楠則裂著大嘴傻笑。

　　不服氣的高麗突然計上心來，她走到中間高喊了一聲：“同學們，都向我靠攏，來，快點，讓我們共同給操勞的父母鞠躬感謝。”

　　牛逼！馬丁腦中立即冒出一句經(jīng)典臺詞：這個女人不一般！

　　學生會主席還是很有些號召力的，其他同學都快速跑到了高麗身邊，大家自然排成幾排組成半圓，在高麗的帶領(lǐng)下給父母們鞠躬，現(xiàn)場氣氛頓時掀起了高潮。

　　高麗再接再厲，組織同學們給剛出校門的老師們又來了一次深情鞠躬，讓氣氛上升到了最高潮。

　　強大的高麗同學借雞生蛋、借力打力，在馬丁的創(chuàng)意之上更上一層樓，進一步提升了個人威信，成了今天最大的贏家，此刻也在心里為自己的急智拍手叫好。

　　高麗媽憑借著大女兒的靈敏反敗為勝，此刻也是左顧右盼、趾高氣昂。

　　牛媽氣的牙癢癢：那是我們兩個兒子的創(chuàng)意，竟讓小人得了便宜?！?p>　　張媽趕緊勸解她：“別氣了，這樣多好啊，兒子們長大啦！”

　　這個感人的畫面被快速傳播，成為二廠生活區(qū)的又一個經(jīng)典話題。

　　從此后，感謝父母和感謝老師的儀式被七中的學生們當作傳統(tǒng)發(fā)揚了下去。

　　很少有人能記得，始作俑者是馬丁和王楠，但是沒關(guān)系，他們的初衷只是對得起本心。

　　中考結(jié)束后的第六天。

　　此時的馬丁已經(jīng)回到了另一處小區(qū)的自己家。

　　考完試以后，馬丁真想就這樣賴著住下去，最起碼把假期蹭完了再說，但一想到牛媽肯定不會同意，就無奈的主動提出回家。

　　三個月了，王楠媽媽已經(jīng)習慣了照顧兩個兒子的起居生活，猛然間少一個還真有點不太情愿，拉著馬丁地手，說著說著話眼圈就紅了。

　　馬丁更舍不得走，他摟著母親地肩膀安慰：“阿姨，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要不等開了學我再過來?！?p>　　“沒事兒子，阿姨真的沒事，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特別難受?！?p>　　馬丁特別沖動地想要告訴她：“因為我就是你的兒子??！”

　　出了門走在回家的路上，前世的點點滴滴再次浮現(xiàn)在馬丁眼前，淚水如止不住的龍頭一般涌出眼眶，他急忙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放聲痛哭。

　　難過??！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

　　母親啊，明明是你兒子，卻得稱呼阿姨。

　　老天那，給個機會讓我把前世今生痛痛快快的講給我的親人們聽。

　　我只想讓他們知道，我變了。

　　也是這一天，風塵仆仆的劉金從南方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是兩臺包裝嚴密的跑馬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