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歡天喜地抬著花轎,喜氣洋洋,一路疾行,趕在卯時前來到了斟東灌城里。
在李府大門前,早早的就站滿了等待接親的家人,還有四鄰八莊眾多看熱鬧的父老鄉(xiāng)親??吹交ㄞI來到,大家一起動手,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大街小巷瞬時間熱鬧了起來。家人忙不迭的跑進府內給李老太爺等人報個喜信。
等到花轎停穩(wěn),李媒婆帶著一對打扮漂亮、衣著光鮮的金童玉女,還有許多女眷迎上前來。丫鬟輕輕掀開轎簾,只見黑二姑端坐在花轎上,頭頂大紅蓋頭,身穿花團錦簇的大紅嫁衣,在眾人攙扶下,黑二姑款款走下轎來。
一旁的丫鬟小聲提醒,讓姑娘注意腳下。原來,李府門前早早的就備好了一塊寬大的石板,平整光滑。
這樣的石板共準備了兩塊,一塊放在李府大門前,另一塊就安放在新人婚房的喜床前面。
舊社會的有錢人家,很多地方與眾不同,這樣那樣的講究特別多。在這兩處放置石板,是從傳宗接代的觀點精心安排的,取“石”與“拾”的諧音,寓意一對新人踏著石板進門,踩著石板上床,婚后就能馬上拾子,表達了人們內心的美好愿望。
在現代社會,農村有些地方還保留著不少傳統(tǒng)習俗。有的在新人婚房的被褥、柜子等地方放置一些棗子、栗子和花生,“棗和栗子”寓意新人婚后早(棗)生貴子(栗子),花生是寓意多多生養(yǎng)孩子,盡早的為家族開枝散葉,取人丁興旺、生生不息之意。
還有的地方,在送婚呈和下婚茶的時候,附帶送上兩棵大蔥,寓意新人婚后所生的孩子聰明伶俐。新人進門的時候,還要跳過“火盆”,寓意小兩口婚后的生活紅紅火火,蒸蒸日上。
總之,無論是舊社會,還是新社會,這樣的習俗,還有其它許多方面的做法,多數都是人們對幸福生活的憧憬,以及對美好未來的祝愿和祈盼。
就這樣,黑二姑被丫鬟攙扶著,在眾人的簇擁下,踏過石板,跳過了火盆,來到影壁墻邊。
頭上梳著油光發(fā)亮的大辮子,身穿猩猩紅團花禮服的新郎,身披大紅花,手里還拿著紅綢帶折成的大朵禮花等候在這里。家人趕緊將禮花絲帶的一頭遞到了新娘子手中,新郎牽著另一頭,兩人沿著石板路一直來到了廳堂前。
廳堂正中的檀木方桌上,擺滿了干鮮果品,李老太爺、太夫人在正中居坐,新郎的父母分別坐在左右兩側。
廳房左側,是新郎的叔叔大爺和舅舅等一幫親戚,右側則是一幫女眷。在新婚司儀那拖著長腔,煞是好聽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聲音中,黑二姑完成了與這個至今未知男人的結婚典禮,隨后就被人簇擁著送入了洞房。
由于蓋著大紅蓋頭,視線不夠清楚,周圍的所有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從下了花轎開始,黑二姑就像一只提線木偶一樣,任人擺布著,一直到送入了洞房,心里才稍稍的定下神來。
黑二姑暗想,自己在娘家時就聽說過,斟東灌城里這個地方,新婚當天晚上都時興著鬧新房。她也聽村里面嫁到斟東灌城里的女人說起過,新婚三日無大小。有些人為了自己高興,鬧起新房來可是不管不顧的,總是變著法子折騰新郎和新娘,等到了晚上,還不知道要鬧騰出個什么樣呢。想到這里,她的心里不禁暗暗有些擔心。
就在黑二姑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了丫鬟低低的聲音。“姑娘,哎呀,不對,你看俺這張嘴啊,一時還真的改不過來。從今天起可要改口了,應該稱呼您少夫人才是”。伴隨著丫鬟好聽的聲音,接著房間內響起了丫鬟那如同銀鈴一般的笑聲。聲音不大,但很好聽。
夫人,俺叫秋菊,今年十六歲,是老夫人安排專門來服侍您的。丫鬟繼續(xù)笑著說。聽到房間內沒有其他的人,黑二姑用手將紅蓋頭稍微揭開了一角,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圓圓的娃娃臉。這個叫做秋菊的丫頭,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紅撲撲的小臉,撲閃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聽她的說話和笑聲,就知道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對眼前的秋菊,黑二姑的心里不自覺的就增加了幾分好感。
看到夫人在端詳著自己,秋菊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兩手緊緊捻動著衣角。等了一會,她忽然反應過來,趕緊給夫人端來了茶水和一小碟精致的糕點。
說實話,黑二姑確實也有些餓了。一大清早的起來,走了這么遠的路,雖然是坐轎,但是顛簸起伏的,對一個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也真是折騰的不輕快。
當著丫鬟秋菊的面,她還是有些拘謹。秋菊笑著說,夫人,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專門服侍您和少爺的,有什么活,您盡管安排就是了。聽到這些話,黑二姑才略略放下心來,她趕緊喝了點茶水,吃了幾小塊糕點墊吧墊吧肚子。哎呀,這些糕點不僅看著精致,味道確實香甜,簡直好吃極了。不僅唇齒之間,就連房間內都充滿了一股好聞的氣息。
趁著揭開了一角紅蓋頭,黑二姑快速端詳了一下房間的擺設。她坐的位置是一張寬大結實的頂子床,上面有大紅的幔帳,左右有銀鉤掛住粉紅色的薄紗,床上是大紅簇新的錦緞,床頭上,擺放著一對鴛鴦戲水的繡花枕頭。
寬敞明亮的新房中間,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擺滿了干鮮果品,還有兩只如同小孩手臂一般的大紅蠟燭,分別插在靠墻的蠟臺上。那紅紅的火苗,還有燭影搖搖,使得整個新房里充滿了浪漫溫馨的韻味。
靠近墻邊的一側,擺放著一張紅木大立柜,上面貼著大紅的雙喜,繪著花開并蒂、喜鵲鬧梅等一幅幅畫面。
丫鬟秋菊說,夫人,您休息一會,俺到前面看看熱鬧去。黑二姑笑著嗯了一聲,秋菊順手帶上門,一溜小跑的不見了蹤影。
就這樣,溜溜的一天,除了中間秋菊來回了幾次,伺候著黑二姑吃了幾樣點心,再無其他人來到新房。
這是新婚的一天,也是沉悶壓抑的一天,黑二姑隱隱的感到,恐怕這次婚姻沒有家里人想象的那么樂觀。
眼看著紅日西墜,夜幕降臨,漫長的一天過去了。雖然隔得很遠,也能隱隱約約的聽到前院里傳來的聲音。有人們高興的談論聲,還能聽到有人猜拳行令喝酒的聲音。
黑二姑的心一陣又一陣收緊了,不知道迎接她的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室內的兩只大紅燭,仍然突突的燃燒著,發(fā)出紅紅的讓人醉眼迷離的光芒。屋外,就是黑沉沉的夜色,等待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沒有黑二姑聽聞中的鬧房,也沒有見到新郎的身影。
此時此刻,黑二姑的心里沉甸甸的,就像墜上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簡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