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課間,凡萱被春花叫到了辦公室,不用說也知道是因為何事。
凡萱到達辦公室時,春花正整理著自己凌亂的桌面,習(xí)題冊一摞一摞的往旁邊移,凡萱看到第一本上面寫著云海的名字。
“找個空著的凳子過來坐吧?!贝夯ㄗ搅俗约旱囊巫由希粘鰜淼淖雷又虚g放著她的保溫杯。
看來這場約談短時間結(jié)束不了。
“沒事,我就站著吧?!狈草嬲驹谝慌缘椭^,一副像是犯了錯正準備在挨訓(xùn)的樣子。
“唉......”春花嘆了口氣,斜著眼睛睨著自己的學(xué)生,“多大的事兒啊,就把自己折騰成這蔫兒吧唧的樣了?”
凡萱有些詫異地看著春花,這個班主任總是不走尋常路,讓人捉摸不透。
比如這種時候,身為可以為渝江七中高二八班爭光的種子選手田凡萱同學(xué),居然要放棄普考走那條被視作差生才選擇的藝考之路了,身為班主任難道不應(yīng)該扼腕痛惜嗎?
但此時的春花好像還挺淡定,一點兒也沒急。
“想好了這是?”打開保溫杯,里面滾燙的水冒著白白的霧氣,春花悠閑自在地喝了一小口。
“嗯?!狈草嬖捯恢倍疾欢啵貏e是面對老師的時候,都是問什么答什么。
“想好了就行,我就怕你是一時沖動,所以叫你過來問問你的真實想法,”春花蓋上蓋子,微抬著頭盯著凡萱問道,“怎么突然就想學(xué)播音主持了?”
“看過央視的一場主持人比賽,那時候就喜歡了,只不過一直不敢嘗試?!狈草嬗行┎缓靡馑迹殖嵌丫毩?xí)冊上掃了一眼,“開家長會那天聽到您說的那些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就下定決心了?!?p> 春花點點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尊重你的決定,也支持你的決定,但是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因為選擇了藝考就放松自己的學(xué)業(yè),文化分數(shù)高才可以考更好的藝術(shù)學(xué)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凡萱震驚于春花的灑脫,因為她沒有像自己父母一樣講一大堆大道理來勸自己冷靜。
也許在父母看來,十六七歲還只是個孩子。
可在春花看來,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沒錯,可也是一個可以為自己做決定的孩子了。
“我以為,您至少會先勸勸我?!狈草驺对谝慌?,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你爸媽已經(jīng)勸過你了,我就不再多說了,”春花擺了擺手,嘴角難得揚起了一抹笑容,“再說了,我的學(xué)生我了解。只是我沒想到我的一句話有可能就改變一個學(xué)生的一生,如果這個改變是好的,能讓她感到快樂,那就讓它變吧?!?p> “謝謝!”凡萱朝春花深深鞠了一躬。
“父母那邊我來做思想工作,打起精神給我好好回去上課!”春花又回到了原始狀態(tài),眼睛斜斜的瞟了凡萱一眼后就揮手讓她走了。
這場原本以為會很長的約談卻短得離譜。
凡萱走后,春花的視線落在了那摞練習(xí)冊上,輕輕嘆了口氣。
得到了春花的大力支持,凡萱連日來郁結(jié)于心的沉重壓力減輕了不少。
任何事情在還不到放棄之前,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
通過這件事,凡萱對春花肅然起敬。
這個班主任平時嚴厲非常,但不刻板。
愛損人,但不歧視人。
她了解自己的學(xué)生,也懂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們。
遇上這樣的老師,真的是很幸運了。
有了班主任的助力,凡萱在父母的那一關(guān)總算是過了,林女士妥協(xié)了。
雖然林女士還是不高興,話都懶得跟自己的女兒說,但至少她不再反對了。
凡萱內(nèi)心感到一陣輕松的同時,也漸漸涌出一股酸澀,她知道自己讓父母難過了,尤其是愛她如命的林女士。
可能怎么辦呢?
凡萱除了更努力的學(xué)習(xí),也只能將這一切都交給時間,時間長了,林女士也許就能釋懷了。
年底,凡萱和韓語培訓(xùn)班的同學(xué)一起去瀠城參加韓語TOPIK考試,一舉拿下四級證書。
直到拿到成績單的那天,她才將這個好消息和自己的同桌一起分享,把劉飛揚震驚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他不知道凡萱是什么時候開始偷偷學(xué)韓語的,但他在網(wǎng)上查過了,能通過四級考試的韓語能力水平相當(dāng)于普通話考級的一乙了。
在韓語考級中,四級過了就只剩六級了,那是專業(yè)學(xué)習(xí)韓語的人才考得過。
所以,凡萱在一邊不落下課業(yè)的同時還偷偷學(xué)了一門小語種,這得額外花多少時間和精力??!
不過,在劉飛揚問道為什么不告訴云海時,凡萱搖了搖頭,很是不滿的說了一句:“我覺得自己學(xué)得還不夠好?!?p> 劉飛揚不知道怎樣的好才是凡萱心中所謂的好。
他只知道這個女孩為了和自己的男朋友更加相配,努力讓自己的成績更好,努力讓自己長得更高,努力學(xué)習(xí)男朋友也會的另外一門語言,甚至為了他直接改了未來所學(xué)的專業(yè)。
“我不知道該說你什么了,”劉飛揚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
我覺得你的愛太沉重了。
可這句話,劉飛揚說不出口。
”覺得什么?”凡萱見劉飛揚神情凝重,那本來因為考過四級而興奮的心情也慢慢黯淡了下來,“飛揚,你不替我高興嗎?”
劉飛揚緊皺著的眉頭,斟酌著自己的語言,他不想說出什么讓凡萱?zhèn)牡脑挘X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自己的好友:“凡萱,你其實很好,真的很好,你很優(yōu)秀,不比任何人差,真的!”
凡萱內(nèi)心突然一陣慌張,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似乎早就被劉飛揚一眼看穿,她突然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你懂的,對嗎?”良久,凡萱才喃喃開口,“春花也懂,他......是不是也懂?”
劉飛揚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前方第一排的那個背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你懂嗎?
什么叫做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