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響起后,球場上雙方隊員都停下各自的腳步,垂著頭,無精打采地朝場邊走去。
國奧雖然1比0小勝了匈牙利,但巴西也將比分定格在2比0。國奧三場比賽兩勝一負積六分,卻因為凈勝球不足,被尼日利亞和巴西隊淘汰出局。
球員們垂著頭,眼眶早已濕潤。卻因為是全球的直播,一個個都忍著沒有讓眼淚滑落。
謝輝早已哭到抽搐,被譚恩得攙扶下場。姚下和申絲各自躺在地上,雙手掩面。李銘掐著腰站在中圈,無奈地嘆氣搖頭。吳承瑛躺在地上,用胳膊掩住雙眼,嚎啕大哭。
球迷們也默不作聲,他們還可以留在這里觀看奧運會其它比賽,而球場上這些隊員,則要提前告別美國,告別亞特蘭大了。
醫(yī)院的病床上,曲圣青用被子蒙住頭,不斷地抽噎著。他的腳上打著石膏,但心卻飛到球場中央,和隊友們貼在一起。
“只有經(jīng)過失敗淬煉過的隊伍,才會打造成百煉精鋼?!崩麻L嘆口氣。國奧出局,非戰(zhàn)之罪,他這個主教練已經(jīng)不能再做得更好了。
國奧禁區(qū)里,歐楚良扶著門柱,慢慢坐倒在地上。
他摘下手套,撫摩著地上的假草,卻感覺那么的真實。
在那個空間,國奧甚至連這里的草皮都沒踏足過。而現(xiàn)在,自己來到過這個球場上,為球隊的勝利和出線為之奮斗過,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足球就是這樣,在晉級的路上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今天國奧在這里扮演著憂愁者的角色,但歐楚良相信,經(jīng)過這一次失敗的熏陶,在將來的某個時間點,國奧一定會卷土重來,攀登更高的山峰。
“這...這真是一場精彩的比賽?!?p> “國奧的小伙子們在最后一場比賽中把勝利獻給了全國百萬球迷?!?p> “雖然我們還是被淘汰,但已經(jīng)創(chuàng)造出我國男子足球在奧運會中最好的成績。”
“奧運健兒已經(jīng)盡力了?!?p> “讓我們再次為他們送出掌聲,感謝他們竭盡全力拼搏到最后一刻、展現(xiàn)出的不拋棄不放棄的奧運精神...”
黃見翔說完,也不再吱聲。默默地看著屏幕,目送著球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走下球場。
匈牙利雖然輸了,但匈牙利和中國的友誼還在。一些球員甚至來到國奧隊員身邊,拍著他們的肩膀鼓勵著。
今天的賽場沒有勝者,雙方球員面臨的都是回家。
鏡頭在球場上劃過,捕捉到了國奧門前歐楚良背靠門柱,45度角望天的滄桑神情。如果不是他的下巴偶爾還咀嚼一下,人們還以為這是一張靜止的畫面。
望著燈光下歐楚良堅毅的側(cè)臉,白班長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低頭輕聲道:“我先回去了?!?p> 說完,便走出客廳,朝門口走去。
“哎,小白,走那么急干啥?中午飯在這一起吃了唄!”廚房里的黃母吆喝了一句。
回答黃母的,是一記輕輕的關(guān)門聲。但隨后在樓道里,卻響起噼里啪啦地下樓聲。
直到走出黃武家樓門,白班長才不甘心地低喃一聲,“為什么,為什么贏了兩場還不能晉級?為什么,為什么?”
啪!
被白班長踢飛的石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女球迷的熱淚。
這一夜,以往在全國各地?zé)狒[的胡同變得死寂,不少球迷人家都早早地關(guān)燈睡去。張景天躺在炕上,望著天花板,靜靜地聽著老婆喋喋不休的嘮叨。
大街上聽不到人們的歡聲笑語,一些晚上靜步健身回來的大媽在路過滿是蚊蟲的路燈時都有些好奇,那些平日里坐著小馬扎,在路燈下?lián)]著蒲扇侃侃而談的大爺們都哪里去了。
巴西,瓜拉尼俱樂部。
“歐隊...嗚嗚嗚...”哨聲響起的一剎那,商議一把撲到一旁的李鉄懷里,整個身子都抽噎起來。
重新集合、第二次來到巴西的李鉄讓所有隊友眼前一亮,這個半年前還身材單薄的大頭卷心菜竟變得比其它所有人都壯實起來。
雖然依舊留著百年不變的卷心菜發(fā)型,但在身體對抗上幾乎沒有人是他一合之?dāng)???ㄎ?、沖搶,李鉄幾乎人如其名,所有白天和他對抗的球員晚上都覺得身體散了架子,一天下來像是和一桿鋼鐵硬硬碰硬一樣。
現(xiàn)在,這位“粗糙大漢”的懷抱在歐楚良不在的情況下暫時成為了商議哭訴的港灣。雖然他表面上堅韌不拔,但此刻也和一旁的李金禹等人一樣,強忍著眼角的淚滴。
“歐隊,別怕,等我們長大以后,一定會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幫助國奧再次殺入悉尼奧運會,奪得奧運會金牌!”隋冬亮紅著眼眶,揮舞著拳頭,大聲喊了起來。
“奧運會金牌!奧運會金牌!奧運會金牌!”其它球員也揮著拳大聲附和起來。
廣東,羅定,風(fēng)車山農(nóng)莊。
歐爺爺坐在紫檀搖椅上,慢悠悠地晃著,雙眼一直盯著早已黑乎乎的屏幕,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窗外的太陽從東邊移到了西邊,又緩緩墜向地平線。當(dāng)房間里被夕陽的余暉鋪滿時,一個渾厚的聲音才歐爺爺身后響起。
“爸,你在這坐一天了。晚上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做。爸,爸?”
一連叫了幾聲,搖椅上的歐爺爺總算有了反應(yīng)。
“建國啊,你說楚良這會兒是不是還難過呢?你說他會不會還哭呢?”
“爸!”中年男子一聲埋怨,“爸,小良他都多大了?都二十郎當(dāng)歲的大小伙子了,他哪那么輕易掉眼淚?”
“哼!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老頭子我眼不瞎,別人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屏幕里小良一直在忍著。唉!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人前要強的很...你說你也是的,都是姓歐的,給你崽子道個歉能怎么?能少塊肉啊還是怎么的?咋?你們爺倆還打算一輩子不相認了?”
“爸!”歐建國無奈地嘆了一聲,這位在中國沿海叱咤風(fēng)云的航運大亨,在歐爺爺面前縮得像一只鵪鶉一樣。
體育局,領(lǐng)導(dǎo)辦公室。
領(lǐng)導(dǎo)拿著話筒,聽著電話線那頭袁為民一字一句地匯報。
“嗯,行了,我都知道了。比賽我也看了,小伙子們踢的不錯,你不用再說了?!鳖I(lǐng)導(dǎo)點點頭,“你和老許說,讓他把隊伍給我平平安安地帶回來,這就是他最大的功勞了!”
放下電話后,領(lǐng)導(dǎo)長嘆一聲。
“時也?命也?這別的組5分都能出現(xiàn),咱們得了6分都沒出線。怪誰?要怪就怪對手太強大,咱們情報收集不足?。 ?p> 背著手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了幾圈后,領(lǐng)導(dǎo)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一旁的秘書說:“小吳,你聽好了。國奧這幫孩子們都是功臣,在明天的報紙上我不想看到任何詆毀奧運健兒的發(fā)言,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毙橇⒖虘?yīng)道。
“對了,還有那些捧的特別出格的媒體你也都記下來。咱們要實事求是,遵循客觀現(xiàn)實。出局了就是出局了,沒什么好怕的,正確對待就是了。路還這么長,他們這些媒體沒準(zhǔn)兒哪天就倒閉破產(chǎn)了,咱們運動員可還要為國爭光呢!不能讓他們一張嘴,把咱們的好苗子給糟蹋了。”
領(lǐng)導(dǎo)說完,一屁股靠在椅子上,輕聲低喃道:“亞特蘭大結(jié)束了,不知四年后的悉尼,又當(dāng)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