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惠,吃點(diǎn)東西罷?”
他冷眼相看,遞出手中盛滿佳肴的飯碗。
“呵,新郎官親自送來的,我真是好大的面子?!?p> 她擺弄著頭發(fā),把頭扭到一邊。
眼前的這個(gè)人,好似透明一般。
“明明跟你講清道明,你還要死咬不放。飯就放在這里,你隨意罷!“
他言語中透露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同樣別過頭去,叼著一根楊柳枝。
“根本讀不懂人的心思,簡直就是個(gè)榆木疙瘩!“
她低聲咒罵著,雖沒指名道姓。
但連地上爬過的一只螞蟻都知道,在跟誰說話了。
“某些人啊,真是一點(diǎn)同情心都沒有,還好意思稱自己是什么江湖中人?!“
他扣著指甲,陰陽怪氣地說道。
“朽木不可雕也,讀不懂就是讀不懂?!?p> 她語氣冰冷,卻依然引燃了導(dǎo)火索。
“王賢惠,我承認(rèn)。我是有欠妥的地方,但你是懂我的。我只是想在此歇息幾日,順?biāo)饲榱T了。你非要揪著不放,真是想不通?!?p> 他猛的站起來,第一次吼了她。
“秦清揚(yáng),你發(fā)甚癲?你清醒一點(diǎn),我們是被抓來的呀。你以為是八抬大轎請來的嗎?你倒是落得一個(gè)大善人,我里外不是人了是罷?“
她的火爆脾氣,也不會(huì)讓半步。
“你......“
他一時(shí)語塞,看著她滿是怒意的美目一時(shí)間不知如何回答。
“我?都是我的過錯(cuò)咯,是我耽誤行程。是我不顧你的感受,是我不懂你的心思。是我讓我自己被關(guān)在這柴房里的,你稱心如意了罷!“
她大喊著,他突如其來的沉默也讓她心里不舒服。
“就如此罷......“
他關(guān)上了柴房的門,離去。
她紅了眼眶,第一次為他流淚。
月色朦朧,幾朵云遮月。
他身旁是無數(shù)被咬爛的楊柳枝,被搓?duì)€的柳葉。
他獨(dú)坐在房頂上,連那雪豹都離他而去。
嘆少年,萬種的倔強(qiáng)。
他以為他贏了,實(shí)際上他輸了。
輸?shù)靡粩⊥康?,輸?shù)脩K不忍睹。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做這個(gè)善人,也許是動(dòng)了惻隱之心。
也許是中了美人計(jì),也許是被豬油蒙了心。
他望著屋檐下的池塘,望見兩只魚嬉戲。
你儂我儂,卿卿我我。
他愣住了,腦海里浮現(xiàn)一幅幅畫面。
“師太,有勞了。清揚(yáng)這孩子,給您添麻煩了?!?p> 胡佐光行了一禮,給眼前的老尼姑。
“方丈言重了,賢惠這娃也有不對的地方。不知方丈有沒有空閑,我寺有一本經(jīng)書。自西域而來,貧尼不甚懂。還請方丈,閣中一敘?!?p> 老尼姑明顯有弦外之音,胡佐光自然接住。
“好,還請師太帶路?!?p> 兩人離開此處,只剩下鼻青臉腫的秦清揚(yáng)。
和抱著胳膊,一臉不屑的王賢惠。
“喂......“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cuò)了,別打我!“
她看到他這樣,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吶,給你的?!?p> 她蹲下來,攤開手掌。
掌心中,托著一顆糖。
“那個(gè),說對不起的應(yīng)該是我。出手實(shí)在太重了,你好點(diǎn)了嗎?“
他放下包著頭的雙臂,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糖。
“呸,男人婆。我才不理你,略略略~“
“你!“
他一溜煙的跑了,她撿起一枚石子扔向他。
“真是個(gè)傻瓜,幼稚,太幼稚了!“
她罵著他,可著臉上卻帶著笑容。
月光撒下,云開霧散。
“云開了,霧散了。可你與我之間的云霧,怎么就散不去呢?“
他怎會(huì)不懂她的心思呢,可他是什么?
棄養(yǎng),從小生活在普光寺。
他卑啊,他賤啊。
從小師傅就告訴他:
“清揚(yáng),出家人該兩袖清風(fēng)。不必貪戀世俗,你可知為師言下之意?“
他深知,她只是個(gè)跳墻尼姑。
自己雖是俗家弟子,可又如何?
他如何面對她的家人,他無財(cái)無名。
知道山下旺財(cái)?shù)娜硕急戎浪亩?,他活得不如一條狗。
離山半月之久,負(fù)了賢惠,負(fù)了自己。
他最可悲的不是一無所有,而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躺下,望著天空。
晚風(fēng)習(xí)習(xí),他閉上了眼睛......
“他為甚要如此?一晃八載,我終于等到他帶我出山??墒牵麉s......“
她胡思亂想著,盯著那頂油燈。
可能這就是命,這般巧合。
她以為他早早在舒適的房間呼呼大睡,自己瞎了眼。
他以為她早已睡去,自己只是徒傷悲。
其實(shí)何必呢?她包容他的碌碌無為,他卻覺得不該誤了佳人。
今夜,天上云開霧散。
今夜,地下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