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排骨燉豆角
吳奇一家住在寧安市屏西鎮(zhèn)的幸?；▓@11號樓7單元303室。
幸?；▓@是最早一批城鄉(xiāng)改造的搬遷房，樓層不高只有6層。小區(qū)大門也象征性地安裝了門禁，但已經(jīng)不用很久了，任何人都能輕易地進(jìn)到小區(qū)里。
這個一共有43棟樓的小區(qū)，白筱實花了點功夫才找到那個11號樓。
站在樓下向上望去，正好能看到303的廚房陽臺，有個人影在那里忙碌著。單元門也沒有上鎖，白筱實可以輕易地開門進(jìn)去，但她還是先撥通了王志強的大姨方婷婷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幾乎快到提醒無人接聽的時候，廚房里的那個人才取出了手機。
“您好，請問是吳奇的媽媽方婷婷，方阿姨嗎？”
“你……是誰？你是不是和我家小奇在一起？他現(xiàn)在在哪？你叫他來接電話。他們是騙我的對不對？”
方婷婷似乎有些激動，聲音里竟然還帶著哭腔。白筱實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是方珊珊阿姨，就是您的小妹介紹我來找奇哥的，他現(xiàn)在不在家嗎？”
“你不認(rèn)識小奇……？沒跟小奇在一起……？沒跟小奇在一起……”
方婷婷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空洞。白筱實看到站在廚房里的那個人仍然面對著窗外，頭雖然低著卻不是看向樓下，電話的那頭還開始傳來嗒嗒嗒的聲音。
對方?jīng)]有掛斷電話，白筱實也沒有掛斷，藍(lán)牙耳機如實地將電話那頭的聲音傳遞到白筱實的耳朵里。她發(fā)現(xiàn)原本嗒嗒嗒伴隨沙沙沙的聲音，中間突然多出來一個“嘶——”的音。對于經(jīng)常下廚做飯的白筱實來說，那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可廚房里的那個人卻仍然站在那里沒有動，右手規(guī)律地動著。
白筱實也沒有掛斷電話，一面留意著耳機那頭的聲音，一面打開了單元門向303室走了上去。
電話那頭嗒嗒嗒的聲音停了，接著傳來煤氣灶打火的“釘釘釘”的聲音。白筱實糾結(jié)著要不要去敲門，又聽到“啪”的一聲，方婷婷似乎重重地拍了一下煤氣灶，嘴里嘟嘟囔囔地說了些什么，接著又是打火的聲音。
白筱實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清楚，總覺得胸口有些悶又有些慌，腦子還沒有決定到底要不要敲門，手卻已經(jīng)按下了門鈴。
門鈴沒響。白筱實只好去敲門，可手剛叩在門上就感覺門好像動了一下。她走到門框邊一看，果然看到一條細(xì)縫，隨著她輕輕地按動，門會前后浮動。
白筱實想了想，就將左手手掌插進(jìn)那道縫里，然后在門上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方阿姨？方阿姨你在嗎？我是剛才打電話的人。方阿姨？”
里面很安靜，白筱實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方阿姨，您這門沒鎖，那我進(jìn)來咯？”
白筱實將墊在門縫里的手向外一扯，門就開了。
這是一個格局非常傳統(tǒng)的老房子，一進(jìn)門就是客廳，客廳的右邊就是廚房，廚房和客廳之間有一堵墻，上半段是玻璃窗，白筱實站在門口就能看到廚房里的情形。
白筱實看到方婷婷正在和煤氣灶較勁，手?jǐn)Q著煤氣灶的開關(guān)，彎著腰盯著煤氣爐。方婷婷每擰一次開關(guān)，爐子就會釘釘釘?shù)捻?，卻始終打不上火。奇怪的是旁邊的爐子正燒著一鍋什么。
“方阿姨，我進(jìn)來了。”
白筱實輕手輕腳地向廚房走去，走到門口就發(fā)現(xiàn)地上有幾滴被踩過的血跡。白筱實順著血跡一路看上去，發(fā)現(xiàn)洗水池旁的菜板上，綠色的豆角上面也斑斑駁駁的滴著幾滴紅色的血，菜刀就放在案板上。白筱實確認(rèn)了方婷婷手里什么都沒有拿著，這才走了進(jìn)去。
白筱實把菜刀偷偷地藏到案板下，只是刀柄還露在外面，她又拿了一邊的抹布蓋上去，然后走到方婷婷的身邊。
“阿姨，你好，我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這是打不著火了嗎？旁邊的爐子有火，那應(yīng)該不是沒電池了啊，可以讓我看看嗎？”
方婷婷看也不看白筱實，還是一遍遍地擰著開關(guān)。
“電池……小奇走之前剛換……一年了，可能是該換了，我去買電池。”
方婷婷轉(zhuǎn)身就要出去，可她手上的傷口還在滴著血，白筱實輕輕地拉住方婷婷的胳膊，以免刺激到她。
“阿姨，你的手在流血，我們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好不好？”
“血？這點血算什么，我生小奇的時候流的血可比這多多了。我要去買電池，去晚了，就趕不上了。”
“我們就用創(chuàng)可貼貼一下，好不好？用不了多少時間的，阿姨，你家創(chuàng)可貼放在哪了？”
“創(chuàng)可貼……？小奇說我做飯容易不小心切到手，就買了一大盒放在櫥柜里。我都做了三十多年的飯了，哪那么容易就切到手了，這孩子就是愛瞎操心?！?p> 白筱實看了看菜板放著的地方，想著吳奇既然這么貼心，那創(chuàng)可貼一定就放在那附近。白筱實打開菜板上訪的櫥柜，果然看到了一盒創(chuàng)可貼。
白筱實擔(dān)心方婷婷會趁著這個時候跑出門，整個過程幾乎都是眨眼間就完成了。她拿起盒子就回到方婷婷的身邊，快速地打開盒子抽出一打創(chuàng)可貼，剛要貼上又停了下來。
“阿姨，我們先沖沖水再貼，好嗎？”
看到方婷婷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白筱實拉著方婷婷的手走到水池邊沖了沖，從自己的包里取了面巾紙擦干水分，這才把創(chuàng)可貼貼上。
“阿姨，您做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奇哥要回家了??？”
“小奇最喜歡吃排骨燉豆角，我要做一鍋，讓他吃個夠。要快點做才行，不然趕不上了。”
方婷婷嘴上喃喃自語，雙眼無神地盯著菜板上的油豆角，綠色和紅色的搭配詭異而又妖艷。方婷婷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又走到了煤氣灶旁邊。這一次，她竟然成功地把火點燃了。
可是白筱實看著方婷婷失魂落魄的樣子，怎么看怎么覺得很奇怪。
雖然方珊珊和方婷婷最后一次聯(lián)系是在年前，那個時候方婷婷正歡歡喜喜地準(zhǔn)備采辦年貨，沒聽說過精神狀況上有什么問題。
可是看著方婷婷往鍋里倒油，放蒜片，炒出蒜香的樣子又好像很正常?？捎忠娝耆辉谝舛菇巧险粗还赡X地倒進(jìn)鍋里，又顯然很不正常。
“……阿姨，奇哥有沒有說小強會不會跟著他一起回來啊？”
方婷婷像是沒聽見白筱實說話一樣，只顧著翻炒鍋里的豆角。不一會鍋里的豆角顏色變得翠綠油亮，方婷婷就將整鍋豆角倒入旁邊的燜鍋里。
“排骨一定要慢慢燉，燉到里面的湯汁都快燒沒了，燉到抿一下肉就掉了就行了。要快點做才行，不然就要趕不上火車了?！?p> “火車？阿姨您這是要去哪嗎？”
“去哪……？去哪……？去接我的小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