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童壓低聲音說著什么，他褲腳后面還露出一截裙角。
冼宇虛掩上門，走遠幾步。
一個冰冷謫仙，一個孤僻少女放在一處密閉大不的空間內(nèi)，幾乎連溫度都冷了幾分。
景瑟面前的酒瓶空了，酒杯里還剩著半杯紅酒，他靠在沙發(fā)里，長腿肆意曲著，面頰染了酒意桃紅妖妖，聲音卻清醒，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單獨談話很難，“你不喜歡那條項鏈?！?p> 是個肯定句。
沈星寧不反駁，“在沒聽那個故事之前。”
沒什么邏輯的口吻，“阿宇五年前認識一個女孩，但她只是很短暫的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阿宇找了她五年，不知道為什么她的東西會輾轉(zhuǎn)到拍賣會上，阿宇不想她的東西落在別人手里?！?p> 這是冼宇來拍賣會的原因。
景瑟繼續(xù)，“每個人都有過去，你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
愛屋及烏這一點，景瑟貫徹到極致。
沈星寧抱著小司，無意識的抿起嘴角。
他倒真的為冼宇想到極致，連可能存在于他們之間的誤會他都提前替冼宇消除。
沈星寧偏頭去看他，心中邪念四起，“那要看是什么東西，若那姑娘留了筆私產(chǎn)給他……”很聰明的停在關(guān)鍵處。
如她所料，在景半仙的一張淡漠如深的臉上看到了極其精彩的表情，喝酒后的唇愈發(fā)嫣紅，微微張著，像是犯了錯的小孩緊張無措。
那邊，冼宇面前站著個女人，長發(fā)垂肩，穿著一條優(yōu)雅正式的連衣裙，她伸出手，“冼少?！?p> 冼宇這張臉和身份都沒有刻意隱瞞，對于有陌生人能叫出他的名字一點也不奇怪，出于風度，他碰了碰那只手，即刻分開。
女人自我介紹，“冼少，我姓霍?！?p> 走廊上很安靜，他們站著的位置墻邊正好立著一次瓷瓶，里面插了幾只含苞的瘦梅枝。
冼宇頷首，十分疏離的語氣，“霍小姐。”
霍紫寒將長發(fā)理到耳后，露出好看的肩頸線條，“您或許不認識我。”
冼宇已有不耐，卻仍回復兩句，“確實，請問霍小姐有事嗎？”
霍紫寒挑眉，妝容精致的臉上是得體的笑容，“關(guān)于冼少剛剛拍下的項鏈，我很喜歡，不知道冼少能不能割愛讓給我?！?p> “我沒有贈予陌生人的習慣?！币羯?。
霍紫寒輕笑，低頭掩唇，這個姿勢像是練習過許多遍的標準，“我怎么好意思讓冼少贈予呢?！痹捯廨p佻，微微上揚的后眼尾被眼妝勾勒得魅惑，“我的意思是，我向冼少買下那條項鏈?！?p> 大約是弄清霍紫寒的目的和她想要傳遞的某種信息，冼宇后退一步保持距離，絲毫不客氣的拒絕，“抱歉，我女朋友很喜歡’獨世’?！?p> 霍紫寒不退反進，裝模作樣的指點丹唇，控制面部表情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那個女孩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p> 冼宇側(cè)身，“霍小姐出來很久，您的男伴應該久等了?！?p> 平臺上，冼宇已經(jīng)防備她的注視，而霍紫寒的男伴卻不曾留意到兩邊的暗涌。
霍紫寒望著冼宇的背影，輕蔑一笑，她在高處久了，不習慣被人拒絕，很少有男人能一下子挑起她的性質(zhì)，她承認看到冼宇完全是見色起意，不過冼宇漠視讓她不得不高看他一眼，“冼宇，我記住你了?！?p> 冼宇推門而入，倒是看到了一副奇景，沈星寧饒有興致的吃著一塊巧克力蛋糕，而景瑟則誠惶誠恐，見到他時下意識撇開頭。
這場面景瑟陌生，但冼宇很熟悉，輕輕點了點沈星寧的額頭，狀似無奈，“阿瑟不禁逗?！?p> 冼宇是知道的，小狐貍誠心要捉弄人，最喜歡看景瑟這般惶然的面孔。
沈星寧放下蛋糕，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漬，瞟過景瑟，“開個玩笑，我還沒見過神仙變臉。”
聽到這話景瑟后知后覺地扭開頭，束起的銀發(fā)末梢隨意散開，他頭發(fā)保養(yǎng)的極好，柔順飄逸，絕對可以拍洗發(fā)水廣告。
柯晨和慕白回來時，手里提著一只金屬結(jié)構(gòu)的手提箱，他打開箱子放置于幾案，里面成放著一條項鏈——獨世。
冼宇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fā)，“喜歡嗎？”
她舔了舔粘在牙齒上的巧克力，嘴里甜甜的，“不錯，挺適合放在沈皎雜物間的寶貝保險柜里?！?p> 柯晨和慕白都在極力憋笑，連景瑟都假裝咳嗽掩飾笑意，只有冼宇定定看著她，十分真誠，“好主意?！?p> 所以逗冼宇是最沒勁兒的，他見招拆招的本事一流，既不上套還聰明。
氣氛悄然變化后，幕布上躍然呈現(xiàn)出一副拳套。
拳套的圖片下方還有一段解釋詞，M國第32屆黑市KB自由搏擊拳王的手套，沒有姓名，當年拳王奪冠后便消失無蹤，再沒人能找到她，也沒人知道她叫什么。
KB自由搏擊，每三年舉辦一場，在M國經(jīng)融中心的最大地下賭場，沒有規(guī)則，毫無限制的自由搏擊，誰都能挑戰(zhàn)，只要不死，就能繼續(xù)打。
除此之外，在場的參賽選手都是賭注，賭場開設(shè)賭盤，既賭輸贏，又賭生死。無人曾想，一個皮包骨頭的瘦弱女孩會站在拳臺上，眉眼疏雋，在百舸爭流中拔得頭籌，托著破敗的殘軀，搖搖欲墜地舉起金腰帶。
冼宇摸出煙盒和火柴，起身走向平臺，柯晨和慕白跟出去。
平臺望出去能依稀可見遠處冬夜孤寂的山巒，連綿起伏畫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度，朦朧的月光和白寥寥的煙霧渲染得遠山的線條格外模糊，中庭的燈被調(diào)暗，顯得冼宇手指夾著的煙上的紅點愈發(fā)顯眼。
有煙草味飄進室內(nèi)，沈星寧盯著投影幕，撫摸小司的手沒掌握好力道，一下弄疼了它，小司一通吱吱呀呀亂叫。
她神游天外的思緒被拉回，捧著小司親了親它道歉。她在想景瑟說的那個女孩，自由搏擊，這幾個字有些許刺痛她，莫名的傷感。
從這個角度看冼宇攜著煙舉牌，他的臉隱在塵霧后，照射在他身上的燈光亮度完美得無懈可擊，像一幅顆粒感十足的油畫。
慕白突然看到一樓散座倒數(shù)第二排左邊第二個位置有個中長發(fā)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指著那個人，“柯柯，你覺不覺得那個人挺養(yǎng)眼的?！?p> 柯晨不得不推了三次眼鏡，深刻懷疑自己近視度數(shù)又深了，“倒數(shù)第二排左邊第二個？”
落地窗留了一條縫，能聽見他們的交談聲和風聲。
沈星寧暗道不妙，不過有心無力，只能祈禱沈皎吉人天相。
慕白點點頭。
柯晨平復心情，聳聳肩，“是費眼。”
她低頭莞爾，總算有個明白人。
門童敲門請慕白去付錢，慕白一路嘀嘀咕咕，“柯柯什么眼光？”
冼宇吸完第二根煙時，攔下走到一半的慕白，“我去?！?p> 饒是如此，慕白也訕訕跟在后面，哪里能真讓老板自己付錢呢。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和景半仙，開口倒沒什么避諱，“那個女孩是個拳擊手？”
景瑟酒醒一半，仍有些迷迷糊糊，“有危機感了？”
沈星寧眼里沁了一汪山間泉水，清澈見底，“不是，我知道冼宇不是文弱書生，但不知道他也會玩自由搏擊?！?p> 像是陷入某種回憶的幻境，景瑟眸光迷離，流轉(zhuǎn)著一點悲傷，“那年阿宇過的很不好，拖著一副破身體還要逞強，根本就是在玩命。他喜歡逞強這一點到現(xiàn)在都沒變，固執(zhí)的無可救藥，明明身體已經(jīng)……”
景瑟立刻止住話頭，整個人完全清醒，恢復清清冷冷的模樣，“抱歉，我話多了?！?p> 如同被釘子釘在原地，她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小司使勁用背毛賣乖蹭她手心她都沒反應。
玻璃珠的瞳孔沒有焦距，頭微微垂著，幾綹蜷曲碎發(fā)浮在耳畔，膚色瓷白均勻，猶如一尊放在玻璃櫥窗里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