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寧把還剩半杯的豆?jié){擱在茶幾上,跟冼宇打了個招呼就下樓去照顧病人。
易明洋呆呆地看著她頭上奶白色的毛絨帽子和他費勁心力從干洗店弄回來的毯子,直恨自己有眼無珠,拉著慕白的衣袖,暗落落地,“冼少來真的?”
慕白喝了一口豆?jié){,甜的掉牙,“大概是?!比缓筅s緊給自己倒了杯水,他一直跟在冼宇身邊,吃慣了西式早餐的牛奶三明治,突然改成甜豆?jié){和小籠包,他一點都習(xí)慣不了,眼角瞄了眼夾起小籠包的冼宇,慕白被嚇的喝水都嗆到,一連串的咳嗽,這還不是愛情?
酆生凝眸,從慕白的咳嗽聲中明白了一些,他摘下墨鏡隨手插在領(lǐng)子上,心中暗自盤算著。
推開病房的門,里面空蕩蕩的,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團,她還沒回過神,路過的小護士一下子認(rèn)出她,先是夸贊她的帽子好看,再慢慢道來,“陳奶奶去甘奶奶的病房了,她等了你半天,無聊地閑不住?!?p> 沈星寧道謝后,拉上門往甘奶奶的房間走,茶色的瞳孔漆漆暗暗,眉頭緊蹙,透著似有若無的清冷,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日期,半個月,玻璃瓶子里的藥丸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了。
甘奶奶病房門口的牌子上寫著阿爾茲海默癥患者,姓名甘雪君,年齡六十七歲。
盯著牌子看了幾秒鐘,她才默默挪開目光,眨了眨附著著長睫的眼皮,隱匿下眸子里的慍色,抬手敲敲門。
開門的是個身著淺藍色護士服的小姑娘,她認(rèn)識,總是請假去和男朋友約會的姑娘,她替過好幾次班。
小姑娘見了她也很熱情,“星寧,來找誰?”
尚未有開口的機會,陳奶奶坐在輪椅上使勁朝她揮手,輪椅旁邊架著拐杖,“沈護士,這兒,快進來?!?p> 陳奶奶的啰嗦勁兒別的老太太看見她都躲,她只能到甘奶奶這兒來解解悶,對著悶聲不搭理你的老友閑話事事。雖說像極了自言自語,卻也算是有個人在聽。
甘奶奶躺在床上,背后墊著兩個枕頭,滿是褶皺的手拿著一塊巧克力餅干,止不住的顫抖,深褐色的餅干碎屑落在白色被子上,極其扎眼。
沈星寧目光流連,近乎貪婪地望著病床的方向,要將病床上的人的每一個動作都看穿。
甘奶奶頭上是一頂青灰色的毛線帽,幾縷銀發(fā)漏出帽子外,蜷曲的浮在滿是褐斑的額頭和耳畔。
“甘奶奶的情況又差了?!鄙蛐菍幍恼Z調(diào)透出悲傷,又極力掩飾語氣的顫抖。
小姑娘關(guān)上門回到床邊,將被褥上的餅干屑掃落到地下,替甘奶奶扶正帽子,“是啊,甘奶奶算好的了,隔壁床的老太太還是中度老年癡呆,幾天而已,一下子惡化成重度,連來看她的兒女都不認(rèn)識了?!?p> 人活到這把年紀(jì),最怕孤獨,而她們的世界里,只剩回憶。
她看著甘奶奶空洞迷茫的眼神,沒有焦距,即便望著她的方向,也認(rèn)不出她,準(zhǔn)確的說是認(rèn)不得任何人。
陳奶奶拉著甘奶奶的手,儼然一對老閨蜜的樣子,不停地嘆氣,“雪君可憐,我初入院的時候她還能遛彎兒,現(xiàn)在都要打營養(yǎng)針吊著?!?p> 陽光照進玻璃窗,落在輪椅的金屬把手上,有一個閃亮的光點反射到她的瞳孔里,波瀾不驚的眸子填上一抹瀲滟。
沈星寧提起水壺倒了一杯熱水,送到甘雪君手邊,老人宛如沒有察覺,自顧自地吃著餅干,說是吃餅干,掉的比吃的多。
她握著老人的手,手掌很厚實,掌心全是大大小小的繭子,是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是一雙勞作婦人的手。將老人的手貼在玻璃杯上,老人才愣愣的轉(zhuǎn)頭看著她,看了好半晌,瞳孔里是一張漂亮的娃娃臉的倒影,語氣藏不住的激動,“你回來啦?!?p> 沈星寧點點頭,眼底浮起氤氳的霧氣,聲音疏疏淡淡,“嗯,來了?!?p> 甘雪君沒聽見后面的話,一把把手里的餅干塞進嘴里,用力咀嚼著,掉了半口牙,剩下的還有一半假牙,嘴角漏出大半的碎屑,她舉起杯子,喝了口水,轉(zhuǎn)頭就順著下巴留下來。
沈星寧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床頭的柜子上,拿著擱在一旁的毛巾仔細(xì)地替她清理,小姑娘遞來一條新的毛巾,她道謝后,用溫?zé)岬拿硇⌒囊硪淼夭潦弥哪樅筒弊樱瑒幼鬏p柔緩和,生怕弄疼了她。
陳奶奶看在眼里,對這個耐心極好的小姑娘越看越滿意,想起家里的小孫子,覺得兩人十分登對。
沈星寧又待了片刻,才起身告別,臨走時不忘叮囑陳奶奶的傷勢。
陳奶奶看著門后的背影消失,戀戀不舍地回頭,問穿著護士服的小姑娘,“沈護士很關(guān)心雪君啊?!?p> 小姑娘在掛點滴的桿子上記錄著,“是啊,星寧人很好,幫我替過好幾次班,都是來照顧甘奶奶,時間久了就有感情?!?p> “沈護士性格真好,你知道她今年幾歲了嗎?”陳奶奶拍著甘雪君的手,老閨蜜迷迷糊糊地望著窗外。
小姑年檢查藥盒里的藥,“聽說還在讀書,好像是桐鄉(xiāng)大學(xué),確實不容易,半工半讀?!?p> 陳奶奶更滿意了,“一個小姑娘這么努力,是個好孩子?!?p> 沈星寧緩步走在走廊上,雙手插袋,瞳孔冷若冰霜,帶著沮喪和煩躁,她把帽子拉下來蓋住耳朵和額頭,往樓梯間的方向去。
她心里的事兒太多,今天見過甘雪君又多了一件,開始打營養(yǎng)針就意味著無法自主進食,這個現(xiàn)象很嚴(yán)重,如果沒有藥,她看了眼窗外愈涼的天,很難撐不過今年冬天。
越想越躁郁,眉眼冷的煞人,像是落滿了雪子的窗,朦朦朧朧一片,荒涼如島。
樓梯間拐角處有個黑影,抄手目送著她下樓,遽然間,轉(zhuǎn)動食指上的戒指,一根微不可查的銀針射入她膝蓋后側(cè),她頓然覺得小腿抽筋的麻,本能的護住腦袋,直直地摔下樓梯。
慕白恰巧從樓梯間往上跑,一把撈起沈星寧的腰,左手伸直,從袖子里掉出一個磁石,將沈星寧扶正的同時在她膝蓋后處一掃,銀針吸附在磁石上,他收手將磁石放進口袋,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慕白將手撤離沈星寧的腰,目光越過她,黑影已經(jīng)消失,“沈小姐,沒事兒吧。”
沈星寧扶著欄桿坐下,一手揉捏小腿肚,這副身子骨被她折騰的渾身是傷,突然抽筋麻的腿發(fā)木,聲音疏離,“謝謝?!?p> 她沒有注意到慕白眼里一閃而過的狠戾,他向來溫雅,除了在敲鍵盤時,甚少能見他如此凜冽。
她坐到屁股有些涼意,轉(zhuǎn)動腳腕,小腿已經(jīng)恢復(fù)知覺,扶著欄桿站起來,慢悠悠地往電梯間走,慕白跟在她身后一米。
院長辦公室,沈星寧推門而入,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有冼宇坐在沙發(fā)上看報告。
慕白沒有跟進來,進了隔壁一道虛掩的門。
沈星寧神色不佳,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憂傷,低著頭坐到冼宇旁邊的沙發(fā)上,攏了攏外套,頭痛的厲害。
冼宇放下報告,將冒著熱氣的玻璃杯推到她面前,“你的病人怎么樣。”
她窩在沙發(fā)里,捏著口袋里的手指,冰冷的僵硬,“不大好?!?p> 冼宇彎腰替她脫下馬丁靴,把扶手上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毯子蓋在她身上,靠近她臉的時候,忍不住用指腹揉了揉她微擰的眉頭,溫?zé)岬闹讣庥|及一片冰涼,他頓了頓,聲音偏低,“先睡會兒。”
深灰色襪子包裹的腳趾貼在他腿側(cè),目光移開報告,落在她嬌小俏皮的腳背和一小截蒼白的腳踝。
白色的帽子和白色的毯子點綴她恍如冰雪王國的公主,周身沒有暗色調(diào)的她透著溫婉恬靜,惹人愛憐。
沈星寧翻了個身,將娃娃臉埋進毯子里,煩躁郁結(jié),她通宵一夜,眼下青灰色的一團,此時卻頭痛欲裂,她又翻了個身,難忍腦袋里如細(xì)碎的針扎的癢和刺痛。
他放下報告,手覆在毯子上,一派和煦,“怎么了?”
她一把掀開毯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瓶,隨意倒出一把藥,胡亂塞進嘴巴里。
冼宇扣下她伸向杯子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顎骨,聲音又低又冷,“吐出來?!?p> 她不依,試圖咽下嘴里的藥丸,冼宇的臉色漸漸黯然,不容置喙命令地口吻,聲音不大,卻春寒料峭,“吐出來?!?p> 他看了眼塑料瓶子上的小字,止痛藥,她說過用來治女孩子的生理痛。扣著她下顎的手指收緊,細(xì)長的手指直接搗入她嘴里,硬生生地把藥一顆一顆扣出來。
捏著她下顎的手沒有松,她皮膚白的透亮,下巴處明顯泛紅,他捏著她的臉迫使她對上他的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你就是這么吃藥的?”他生氣了,她察覺到他身上的低氣壓,聲音帶著涼意。
沈星寧半斂著眼睛,玻璃球似的瞳孔困意惺忪,吃痛地舔了舔牙齦,被他指甲劃傷的牙齦流血,嘴角都是血跡。
他松開她,去冰箱里翻找,背對著她的時候難掩愧疚之意。把一杯冰水和垃圾桶放在她面前,語調(diào)依舊很冷,平鋪直敘,“漱口?!?p> 她愣了幾秒,才接過那杯裝滿冰塊的水,杯壁的寒氣浸的手指愈發(fā)僵硬,冰水觸碰到牙齦上的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手壓在胸口,不停地咳嗽。
冼宇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把脖子和耳朵都咳紅了,按捺住想去撫摸她背脊的手,寒意逼人,“再喝一口?!?p> 她抬頭瞪他,銅鈴似的眼睛盯著他,瞳孔雪亮,帶著憤恨不甘的神情,他別過頭,不再看她繾綣無辜的眸子。
冰水再一次席卷傷口,舌頭和口腔壁都麻了,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嘴角沒擦掉的蜿蜒到下巴的血跡那么刺目。
冼宇拿出冰敷工具,壓著她的肩膀,把冰袋放到她下顎出血的地方。白皙的下巴上有兩個深色的指印,她伸手揉了揉,疼的厲害。
他扣住她的手腕,這次沒有用力,拿起一塊新的毛巾將血跡擦掉,動作溫柔,和剛剛幾乎要捏碎她下巴的判若兩人。
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往后躲,舌頭發(fā)麻發(fā)木,下顎骨也快不是自己的了,她縮了縮肩膀,帶著顫音,如同一只害怕的小獸,“冷?!?p> 他沒松開壓住她肩膀的手,仔細(xì)觀察她紅腫的牙齦,確定沒再出血后,才丟開冰袋,“痛了就會記住。”
她扯過毯子蓋住通紅的下巴,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腳趾沒好氣的踹著沙發(fā),手也冷,嘴也痛,鬧騰了一番,頭更疼了。
冼宇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茶幾,重新倒了杯熱水,看著沙發(fā)上蜷縮的小人,搖搖頭,無奈的笑笑,走進她身側(cè),戳了戳毯子。
沒有動靜,他又戳了戳,戳的她腰癢,猛的一轉(zhuǎn)身,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眼睛里火冒三丈。
他的怒氣散了大半,遞給她一個暖寶寶,清雋的眉眼撲朔迷離,似乎是想道歉,動了動嘴角,卻變成,“睡的著嗎?”
她搖搖頭,耷拉著眼皮,手指扯了扯頭發(fā),吐字不大清晰,“頭疼?!?p> 他抱起她去隔壁新辟出來的一間休息室,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拎起她腦袋上的帽子,卻被一只小手扯住,毛線帽被拉長變形,她拍掉他的手,有暖寶寶,她的手碰到他手背的時候不再冰涼。
休息室拉著窗簾,光線很暗,冼宇拿出手機,把耳機線一頭連著手機,一頭扣在她耳朵上,替她掖好被子。
手機里是三段錄音,他在研討會的小島上錄制的,第一段是下雨的聲音,水滴落在水面,激起層層漣漪,水滴落在地面的悶聲,水滴落在葉子上的聲音。第二段是海浪聲,金色的浪花飛濺,最后拍在沙灘上的聲音,很安寧,也很寂寥,海浪聲在她耳邊響起,熟悉而平靜,伴著一層一層的海浪聲,她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沒來得及聽第三段,呼吸聲就變得均勻。
時光若能在這一刻靜止,將是上蒼賜予他最好的禮物,冼宇凝視著床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女孩,安詳?shù)没腥绾5装鲐愔信c世無爭的一顆晶瑩的珍珠,恬靜地匍匐在光彩熠熠的貝殼中,悄悄然從罅隙中窺探著這個斑駁迷離的世界。
她是那樣的冷漠,眼睛里總帶著厭世的頹喪之色,孤獨得令人憐憫。她又是那樣的無心世事,仿若與世隔絕的一株雪松,遺世獨立,孤芳自賞,周遭的一切都與她何干。
他佇立在她身旁,隱約可見她泛紅的下顎,滿臉愧色,而一顆心以全然被她占據(jù),跟著她沉浮,跟著她墜入地獄深淵。
虛掩的門后,酆生指尖一轉(zhuǎn),點了一支煙,一間閑置的小辦公室里頃刻煙霧繚繞,一只手流暢地旋轉(zhuǎn)打火機,黑色的墨鏡中是女孩摔下抬價的倒影。
慕白砰的一聲甩上門,把口袋里的磁鐵拋向那個邪魅的身影,神情肅穆,“被爺發(fā)現(xiàn)了,你還能安然在這里抽煙?”
酆生把墨鏡往下?lián)?,冷冽地眸子看著磁鐵上的短銀針,銀針上淬了麻藥,分量不多,刺入皮膚只有一陣抽筋的麻木感,“你知我知?!?p> 慕白打開窗戶,朦朧的煙霧緩緩散去,“別去惹她?!?p> 酆生掐滅煙頭,回想起沈星寧下意識地抱頭動作,而不是撐著欄桿,倘若是之前他推測的練家子的人,第一個動作一定是撐住欄桿一個翻身,如果身上有武器,立刻就能反擊。一根銀針足矣判斷出很多事,發(fā)射的方位,使用的武器和攻擊力??伤B側(cè)耳辨聲的姿勢都沒有,要知道,一個合格的高手,聞聲辨位是最基本的課程,不然連命在哪里丟的都不知道。
一個普通人腿抽筋,會下意識進行自我防御,比如下蹲或者護住頭部。
餐桌上慕白便留意到酆生的小動作,飯后酆生隨便捏了個借口就尾隨沈星寧去了樓下病房,慕白沖出去找人的時候,只來得及扶住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沈星寧。他煩躁地扯了扯頭發(fā),“這樣也好,留在爺身邊的人,身份必須干凈?!?p> 酆生低頭把玩著打火機,打開蓋子又合上,發(fā)出吧嗒吧嗒的聲音,“還有一點很可疑?!?p> 慕白轉(zhuǎn)頭看向他,斜靠著窗戶,眼神忽明忽暗,一反之前溫雅撫順之態(tài),“槍?”
“她右手食指有關(guān)節(jié)錯位,常年拿槍落下的毛病?!边@話酆生從前就說起過,他也細(xì)細(xì)排查過榜單上的女槍手。
“這事兒不是查過,對不上?!蹦桨撞[著眼睛,聽到了門外開門的聲音,他收斂了表情,彷若方才的狠戾是場幻覺。
酆生壓低了聲音,門聲響了兩次,走廊上又恢復(fù)了安靜,“找個機會再查查?!?p> 慕白拉上窗戶,走近門口的方向,掠過酆生身邊,“是也無所謂,只要不是對家的人,能為我們所用,也不錯?!?p> 慕白準(zhǔn)備拉開門的時候,酆生玩味地說了一句,“引火自焚?!?p> 慕白回到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冼宇已經(jīng)從新坐在沙發(fā)上看報告,茶幾上擺了好幾個厚的能砸死人的文件夾。
“查一查,她的病人是誰?”冼宇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但莫名覺得氣壓很低,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慕白抱來電腦,熟練地打開療養(yǎng)院的內(nèi)網(wǎng),在搜索欄中輸入一個名字,右上角是一張帶著淺藍色護士帽的娃娃臉照片,職稱已經(jīng)變成了院長助理,病人名單是,無。
慕白小心地瞟了眼冼宇,“沈小姐現(xiàn)在是院長助理,她以前的病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轉(zhuǎn)交別的護士照顧了?!?p> “她之前的病人名單發(fā)給我?!辟畎櫫税櫭迹浑p眼睛充滿戾氣,聲音不禁冷了三分,“全部。”
沙發(fā)上,黑色風(fēng)衣蓋住的一個玻璃罐子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音,慕白嚇的一哆嗦,顫顫巍巍地問道,“老大,這是……”
冼宇翻了一頁報告,大拇指揉揉眉心,“禮物?!?p> 慕白詫異地盯著那件黑色風(fēng)衣,往后縮了縮,現(xiàn)在醫(yī)聯(lián)的研討會都跟婚禮隨禮一樣有伴手禮能帶回家了嗎?國際醫(yī)聯(lián)研發(fā)的,那一定是個怪物。
猝然,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噪音,聲音不大,是那間新辟出來的休息室,冼宇擱下報告,箭步上前。
一打開門,光線昏暗,窗簾幾乎隔絕了所有的明亮,只見沈星寧抱膝坐在床上,頭埋在膝蓋里,床頭柜上的一杯水被掃落在地,一地的玻璃渣子和晶瑩的水珠。
很沙啞的音色,幽幽響起,“開燈?!?p> 冼宇站在門口,伸手按下門旁的開關(guān),跨過碎玻璃渣子,坐到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床上那顆圓滾滾的腦袋沒動,天花板的水晶燈折射出琉璃的光斑,他很有耐心地等著。
不知道是被睜眼觸及的黑暗嚇到,還是被夢中那雙漂亮的眼睛和沖天的火光嚇到,她背脊脖頸處出了一層薄汗,怔怔得緩不過心神。
恍然間,冼宇腦袋里閃過一個詞,幽閉恐懼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