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長生醉(十三)
清晨,初陽升起。
司羿一大早便隨著放勛遠(yuǎn)征去了,留嫦娥在家中輕掃余塵,閑來無事便坐在西窗處,繞著絲線與桑麻,鐫刻這靜默的歲月。
竹林的陣陣清香,山間的晚風(fēng),一切靜謐卻又幽遠(yuǎn)。
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司羿也會(huì)帶嫦娥游走山河,看盡世事繁華,嘗遍人間的俗食的美味。
只是好景不長,司羿畢竟是放勛最得力的助手,且人間的猛獸四起,為禍人間。司羿便不得不拿起雕弓長劍,奔赴遠(yuǎn)方。
數(shù)月里,司羿不是每日早出晚歸,跟隨著放勛處理各種政務(wù),便是在外遠(yuǎn)征,一連數(shù)十天。
唯有夜深人靜,繁星也疲倦了時(shí),嫦娥才能見到心心念念的司羿。
起初嫦娥是未有過多的在意的,只是時(shí)間久了,她便覺得有些累了。
她想要自私一些,寧愿司羿只是一介普通人,不是什么蓋世英雄,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悠閑度日,司羿在山間柴火,她便在家繡著暮色……過著平凡夫妻該有的生活,那該有多好啊!
那夜,司羿滿載疲倦歸來,眼角沉沉,可當(dāng)他推開門見到嫦娥之后,立馬喜笑顏開,疲倦的聲音也變的有些爽朗。
他走上前,摟住她的細(xì)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慢慢的把心放安穩(wěn):“怎么還沒睡?不是說了嗎,今晚會(huì)晚些回來,怎么還在等我?!?p> “羿……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辨隙鹁o咬下唇。
“嗯……我知道了?!?p> “你知道什么?”
“明日我便辭去職務(wù),聽聞北境有一臨海的小鎮(zhèn),你不是你一直想看藍(lán)色的大海嗎?我?guī)闳ァ!彼爵鄬⑺龘Ьo了些,把頭埋在她的細(xì)肩里。
“對(duì)不起……”嫦娥頃刻間崩塌,淚如雨下。
“是我對(duì)不起你,你愿意丟棄神籍嫁與我,我便要你一生一世都幸福順?biāo)?。”司羿眉間舒展,輕揉著嫦娥柔軟的青絲。
安了眠。
……
……
笠日,天明。
嫦娥還在枕畔酣睡著,昨夜司羿定下的承諾,讓她很是難得的睡了個(gè)安心覺。
而司羿一早便做好了早點(diǎn),隨后便去了放勛的草屋,直接了當(dāng)?shù)烂髯约旱膩硪猓骸皥蚓?p> 放勛輕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這里備了些茶,不急,先喝上一杯如何?”
司羿并未推辭,提起長擺落座,放勛給他倒了杯茶,他淺嘗一口,隨后便放下了。心中略有不安,唯恐放勛不愿放他遠(yuǎn)去。
放勛畢竟是一代主君,自是明白司羿的心思,他輕嘆一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昔日梨陌先生卦下之意,竟真真一步又一步的發(fā)生了。
天不留人,那他再加阻攔也是無用。
“你既去意已決,那便去吧!”
司羿心中暗松了口氣,神情舒展,“多謝堯君?!?p> “羿,只是你可知一旦遠(yuǎn)去……便……再無回頭路!”放勛掌心緊握,緊咬后齒,后事如何,他心中皆有尺度。
司羿未曾明白放勛的話外之音,誤以為一旦辭去了職位,自有勇士代替,而自己再也不能成為唐城最榮耀的射師。
“名利于我而言,本就是身外之物,司羿不悔!”司羿緩緩起身,行一告別之禮。
既是感恩放勛的知遇之恩,亦是離別前的尾聲。
“去吧……”
放勛輕揮衣袖,鬢間的銀絲若隱若現(xiàn),時(shí)間,也該到了。
司羿退出草屋,空余放勛一人。
往后放勛的崢嶸歲月中,再無司羿。
司羿亦是如此!
有些離別之意,是一生的!
……
……
北境,臨海。
蓬萊鎮(zhèn)。
一尺長河,水流嘩啦,激蕩著卵石,十分的透亮。水中游魚嬉笑玩鬧,與輕柔的水草共舞。
河畔卵石密布,偶有擊打聲傳來,魚受驚,四處逃竄著。
婦人們正拿著木板,敲打著桑麻,激蕩起雪白的浪花,十分干練的手?jǐn)Q起桑布,在清澈的河水中輕甩幾下,隨后又一陣擰呼,散了滿地的水珠。
“呦!嫦娥娘子來了?”一位婦人正將衣物擰干,放進(jìn)旁邊的木盆中。
嫦娥清淺一笑,放下手中的木盆。
“陳阿嫂,前幾日做好的衣物您可還歡喜?”
“歡喜,歡喜,歡喜的不得了呢!”陳阿嫂連連點(diǎn)頭,喜笑顏開。
“那便好?!辨隙鹩质且恍?,隨后便低頭沉迷于手中的衣物。
“整個(gè)蓬萊鎮(zhèn)誰不知道嫦娥娘子的手藝那可是一等一的絕呀!”在河畔另一頭的阿嫂連連稱贊道。
“就是就是!”
搬來蓬萊鎮(zhèn)這數(shù)月里,司羿干起了從前打獵的行當(dāng),組建了一直獵隊(duì),每日便去山里打些野味,與人換些小物件什么的。
嫦娥便在家織著桑麻,繡著針線,蓬萊鎮(zhèn)里的婦人們很是友善,時(shí)長拉著嫦娥與她們一起話話家常,做些衣物。
嫦娥的刺繡功底是十足的好,那些婦人們見了都驚嘆不絕,于是便傳開了。此后鎮(zhèn)上的人都齊刷刷的跑來司羿家門口,求著嫦娥做上幾件衣裳。
嫦娥倒是不覺得麻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便都做了。
“哎呀!阿婆暈倒了!”
耳畔傳來婦人的尖叫聲。
嫦娥回頭,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阿婆在河畔洗衣裳,突然間便暈倒了。
眾人將阿婆圍的水泄不通,不知所措。
嫦娥沖進(jìn)人群,扶起阿婆,三指尋脈,皆無所定,她眉頭緊鎖道:“阿嬸們,你們先散開些,陳阿嫂,你來幫我將阿婆扶起,其他阿嫂速去叫醫(yī)者?!?p> 嫦娥和陳阿嫂將阿婆扶回了家中,一路上,她不斷的給阿婆掐著人中,可阿婆還是不省人事。
阿婆的身子骨向來都是十分的硬朗,一下子暈倒的這么嚴(yán)重,倒是讓嫦娥有些被驚嚇到。
醫(yī)者匆匆趕來,為阿婆診上脈,不到片刻,醫(yī)者便眉頭緊鎖,長嘆一氣道:“哎……萬物皆有盡頭,阿婆的脈象已是深沉入骨,無法探尋到了?!?p> 嫦娥如同受到晴天霹靂,神識(shí)逐漸有些模糊,往后踉蹌了幾步。
“怎會(huì)如此?”
“嫦娥娘子??!阿婆年事已高……終是要離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