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巔,寒洞。
滿地的云煙藏住了崎嶇的地面,只露出點(diǎn)點(diǎn)尖角,倒像極了水鄉(xiāng)的墨畫,晶瑩剔透的石壁,映照出佳人婀娜的身姿,寒涼刺骨,可望不可及。
洞內(nèi)一角,一彎暖泉鼓鼓,灌溉著池中的睡蓮,嬌艷極了。
亦寒亦暖。
水晶長椅之上,一眉目霜白的神者正沉著眼睛,感知這世事滄桑的變幻。
“帝俊兄,別來無恙?!毖椎哿⒂诙辞?,行一君子之禮。
帝俊睜眼,輕嘆一氣,指腹之上滿是卦中深意,他輕揮手,撤了洞口的結(jié)界。
該來的還是來了!
帝俊起身,沏了壺清茶,靜候炎帝。
炎帝入了這寒洞,見帝俊早已備好茶水,且目光淡然,他便猜到,帝俊早已知曉此事了。
二人對立而坐,誰也未曾開口,亦不知如何開口。
炎帝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正當(dāng)開口之際,卻被帝俊搶了先。
“逆子為禍蒼生,辛勞炎帝了?!钡劭≌Z氣中頗有無奈之氣。
“帝俊兄想必已然知曉我來此地的目的,棋入了這一步,著實(shí)惋惜,可若帝俊兄走入這世間,或許還有他法!”炎帝言詞孜孜,希望帝俊可以出面解決此事,也可避免些喪子之痛。
炎帝也是父親,自然懂得帝俊的無奈和對孩子的疼惜。
帝俊苦笑了幾聲,輕嘆道:“炎帝啊!我若真能解決此事,早就插手阻止這場禍?zhǔn)铝耍趾伪氐鹊浇袢漳銇砼c我勸說呢?”
“世間諸神皆道我與羲和不問世事,只想做個(gè)逍遙閑散的神,可其中有諸般無奈??!我與羲和……”
帝俊長嘆一氣,滿目瘡痍。
“物極必反,禍亂……是為歸一。”
一……
炎帝恍然大悟,終于知曉昔日推開他和天帝得神力是從何而來。
原來世間萬事格局,早已注定。
盤古大帝開辟了光明,故光明永存,留下了太陽神??蛇@世間有一個(gè)太陽神就足夠了,多了便是禍!
極樂弓便是盤古大神留下的錦囊。
既是天意……帝俊和羲和又怎能阻止?
“那羲和?”
“自是舍不得……可那又能如何呢?此過皆由我和羲和所釀,此痛也該由我和羲和多承受些,因果循環(huán),避無可避……”帝俊濕了眼眶,顫顫巍巍的手里多了一把玄鐵打造的弓,此弓蠢蠢欲動,神力凝聚,只等挑弓之人。
帝俊將此弓放進(jìn)炎帝的手中,“此弓下一任主人便是那位神弓手,你將此弓交予他,我那洞口的千年寒冰,你挪幾塊回去,注入玄鐵和神力,打造冰玄箭,方破此局?!?p> “多謝帝俊兄!”炎帝深鞠一躬,以示感謝。
帝俊揮了揮手,“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哎,罷了罷了,你速速回去筑成冰玄箭吧!我累了……”
帝俊欲說還休,迷關(guān)重重,化作一縷紅沙消失了。
炎帝滿頭霧水,不懂其中深意,但得了神弓,心中的欣喜勝過了困惑,他帶著神功和寒冰回了天界。
從這一刻起,箭在弦上,不得不拔,而炎帝……也必須得和帝俊一樣,做出舍得……
……
……
天宮,大殿之內(nèi)。
梨陌先生早已帶著司羿在大殿之內(nèi)等待著炎帝的歸來,放勛亦在一旁等候,唯有天帝,依舊是坐在那一副高椅之上,神色清冽。
空氣中,除了靜默,還是靜默。
一團(tuán)濃煙沉于殿內(nèi),滿載寒氣,放勛和司羿忍不住打了個(gè)寒顫。
濃煙散去,是炎帝。
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弓,周身神氣四溢,有些晃動不安,似乎受到了什么共鳴。
一旁的司羿似乎也被此弓給吸引,竟不經(jīng)意間伸手去觸碰此弓,不曾想此弓似乎感受到了司羿的氣息,周身的神氣頃刻間與司羿周身的熊英之氣融為一體,極樂弓變得有些安穩(wěn)。
炎帝隨即松開了手,任憑極樂弓和司羿互相感應(yīng)著。
司羿提起此弓,如沐春風(fēng),臂上之力,似乎增強(qiáng)了數(shù)倍。
梨陌先生滿意的順了順蒼白的胡須,點(diǎn)頭道:“此弓與你乃是絕配!”
放勛懸著的心也終是放下了,驚呼道:“太好了,天下蒼生有救了?!?p> “還不夠?!备咭沃系奶斓坶_口了,他移步到炎帝跟前,看了看他腳下的千年寒冰,寒冰所處之地,皆為冰裂。
“他還需要有神箭助力,一支可以穿透金烏的冰玄箭?!碧斓劭粗椎?,瞳孔深處,皆是未盡之語。
天帝帶著眾人前往鑄劍爐,爐內(nèi)火光四射,層層黑煙裊裊升入天外之天,一塊玄鐵被燒的通透,天帝施法,將那塊千年寒冰扔進(jìn)鑄劍爐內(nèi),火焰瞬間變成了冷紫色,十分的深邃。
司羿和放勛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唯有梨陌和天帝則是滿臉的肅靜,余光直指炎帝。
炎帝內(nèi)心感慨天帝料事如神,心細(xì)入微之際,心中的疑惑終于綻放了。寒冰雖可阻擋金烏的神火,卻只能入骨三分……
唯有獻(xiàn)祭不懼嚴(yán)寒與酷熱的靈軀方能箭穿萬心。而縱觀天地間,唯有一人有此靈性。
那便是青鳥!
炎帝這才明白天帝的未盡之言,帝俊的欲說還休皆指青鳥……
這一次該輪到炎帝抉擇了,炎帝頃刻間如遇晴天霹靂,心中絞痛隱隱發(fā)作著,懊悔,不舍,放棄……在他的腦海里翻涌著。
那是青鳥??!是他從小便看著長大的女兒,他雖對她嚴(yán)厲,老是管束她,卻也是真真疼她的呀!他早已將青鳥當(dāng)作親生女兒,試問天下哪個(gè)父親能狠下心將自己的孩子往必死之路上推??!
可同樣是為人父的帝俊已經(jīng)做出取舍了,身為炎帝……他又怎能推托?
“來人,去把青鳥叫來?!毖椎鄢亮顺裂劢?,暗暗的吞下的苦讓他心脈不穩(wěn),開始向后倒去,好在天帝將他攙扶住了。
“你早知道了?”
天帝沉默不語,避開了炎帝的目光,就連梨陌先生也是低眉看著這滿地的云煙。
“為何不早早與我說呢?”炎帝氣息涌上心頭,哽咽的吐著每一個(gè)字詞。
“說了,也得做……是天意?!碧斓郯杨^撇向更低處,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濕了的眼眶。
炎帝長嘆一氣,神色淺淺,眼角滑下一顆充斥著過往的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