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中，花野之上，一個人，立在鐘玄九的對面，全副武裝，衣襟飄飄。
那是皇家軍的獨有裝備——劍上面那礙眼的綠色紋暉，暴露了這一切。
鐘玄九默默看著面前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冰河般的冷意，掌間的刀不知不覺握得更緊了。
“真得要動手嗎？”
面前的人沒有搭話。
“趙成鑫！我向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
“沒錯，這世界上，本就無冤無仇。如果我現(xiàn)在殺了你，不就有仇了嗎？”
“你才多大……”鐘玄九的聲音變啞了，“為何要如此？有什么事情不是可以和平解決的呢？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回家好好孝順你父親，做一個好人?！?p> “好人？”趙成鑫冷笑道：“好人在哪里呢？鐘玄九，你自己是再明白不過的吧，開刑之戰(zhàn)那天，你才16歲，不回家孝順父母，卻要殺人放火，干盡非人的勾當(dāng)！你還好意思說我呢？”
鐘玄九沉默了，面對眼前這個深知自己過去的人，他也無能為力。
“呦，不說話了，撲街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子爛事兒！這么和平的年代，你卻大逆不道，公然造反，我看，你早就應(yīng)該被人碎尸萬段！”
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便陰陽怪氣道：“趙成鑫，我回這里才不到一個月，可能消息不是很靈通。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好像已經(jīng)被銷了戶，所以現(xiàn)在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什么變化。但是我還聽說了一點，新天社的人頭，是很值錢的吧！”
“那又怎么樣？”
“請你不要自欺欺人，以為自己現(xiàn)在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可以為所欲為。是個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是要有污點的。既然你要殺我，那殺了我以后拿到的賞金到底是要怎么花呢？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對吧？”
“等我先殺了你，再去考慮吧！”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風(fēng)響，一把長劍縱橫飛來，直指玄九。
“速?！辩娦偶芯瘢纬龆痰叮瑐?cè)過身去。
幾乎是瞬間，趙成鑫的速度受到嚴(yán)重衰減，像是丟了魂，陷入了慢動作的泥灘，連靴子踏在地上的聲波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此能力已經(jīng)被玄九熟練掌握。自從顏潞河的那次意外，這種特殊力量便一直如影隨形，從未消失。
他慢慢迎上前去，準(zhǔn)備用手奪下劍，讓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趙成鑫不戰(zhàn)而敗。
等玄九近身，趙成鑫那白到滲人的臉上突然間恢復(fù)了神采……一個狡黠的笑，讓鐘玄九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豁！”
兩把利刃，登時被絞在一起。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充滿了本不該存在的殺機(jī)。
快速翻轉(zhuǎn)的手臂，塵土飛揚的步子，靈活迅捷的身影……這一切一切，都在兩圈明晃晃的寒光之下，擦碰起火。
玄九快速后退，躲開了多輪攻擊，回到了原位置。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難道在永恒大陸之上，擁有類似能力的人，根本不在少數(shù)……
想到這里，不覺中便冷汗四起；與這種能力相關(guān)的人，除了自己，除了趙成鑫，還會有誰呢？
一個名字，在心里揮之不去?？墒墙酉聛碲w成鑫說的話卻徹底打亂了他的思緒：“鐘玄九，你也真是失敗，活了這么久，連自己的至親都保不住嗎？”
怎么如此耳熟……
幾周前，就在那火海之中的巡河司，某個人……他拿著本不該屬于他的短刀，穿著和趙成鑫同款的鎧甲，說了同一句話。
這個世界，真容不下我了嗎？難道新天社的隕落，實體物質(zhì)的消亡，虛體世界的狂妄，殘暴血腥的肆虐，無盡欲望的重壓，都是必然發(fā)生的嗎？
“哐！”
沒心思再想了！在這之前，先活下去……
趙成鑫的長劍距離他的脖子，已經(jīng)只剩下幾毫米……
實在是迫不得已了。鐘玄九按動短刀刀面上的機(jī)關(guān)，使出最后的力量，將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奮力一推。
這是純實體物質(zhì)最后的怒火。
“嘩啦！”
趙成鑫手中的長劍，立刻被切成了碎塊，那些碎片就像一截截掉在水池中的干冰，在霧氣之中灰飛煙滅。
趁著他愣住之際，鐘玄九立刻轉(zhuǎn)身，用刀尖很有分寸地在那身鎧甲上輕輕一挑……
那把短刀一旦進(jìn)入全實體模式，它的殺傷力堪稱魔鬼。開刑之戰(zhàn)那天，鐘玄九第一次見識到了純實體的威力，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因此他現(xiàn)在更不敢大意，如果不是生命受到威脅，他絕對不會用實體刀刃去和那些虛體武器對抗。
貌似還是大意了。
虧了是晚上，不然一個渾身赤裸的人站在身旁，畫面總歸是不好。
幸好，幸好……至少沒有見血。
勝負(fù)已經(jīng)定了。
鐘玄九指著趙成鑫，后退了多步，這才把刀收回鞘中。
“不要再打了！”趙永全這才拖著步子，從花野之中趕來。
波浪翻涌，群花搖曳，鐘玄九這才聞到其中隱隱約約的芳香。
“你不打算殺了我嗎？”趙成鑫冷道。
“殺你？我憑什么要殺你？你我無冤無仇……況且你的血液，會臟了刀?！?p> “你還真是偏心不改……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刀，本來就不是你的。”
鐘玄九并沒有再說什么，他轉(zhuǎn)過身，與趙永全擦肩而過。
“喂，鐘玄九！不要以為你現(xiàn)在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嗎？我告訴你，你不殺了我，我會恨你的！不光要恨你，我還要恨張啟明，恨新天社，恨你身邊的一切！聽到?jīng)]有？”
“還不快點閉嘴！要是把他惹毛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趙爺爺，放心吧，我不會把他怎樣的?？磥磉@里是待不下去了，那您搭把手，幫我回屋收拾一下東西吧?！辩娦琶娌桓纳?，瑟縮著身子，邊走邊搓著手：“大晚上天也挺冷的，等一會兒我出發(fā)的時候，麻煩您給我來盞燈。”
趙永全跟在身后，保持著一段距離。而趙成鑫卻并未再露面。也許是又去哪個地方鬼混了吧？說起來也不對，他現(xiàn)在這身打扮，能夠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