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綿兒這邊準備著回京事宜,這里距離邊境是不到一日的路程,只是,陳夫子一介書生,自是手無縛雞之力,與她一般,從未騎過馬。
怕是一時之間,也難以適應。只能拜托巴哈與蘇寧娜騎馬送他們一程,這樣哪怕是遇到那窮兇極惡的老大,也能逃開。
豈料,他們左等右等,卻是始終不見巴哈回來。一時之間,何綿兒心中開始懷疑,莫不是那巴哈遇到了那老大,或者是遭遇了什么不測?
陳夫子這日一直沉默寡言,何綿兒也不多打攪他。
她自是不敢與蘇寧娜說出自己心中的擔憂,只眼巴巴地坐在蒙古包外等候。直等到夕陽西下,天邊云霞滿天,才見著一人騎著大馬,趕著一群羊回來了。
定眼一看,正是何綿兒等了快一日的巴哈。只見他騎馬快步上前,勒住了馬,利索地翻身下馬,沖著何綿兒指向趕回來的羊群。
蘇寧娜也已經(jīng)迎了上來,兩人嘰嘰咕咕不知說了什么,均是神情嚴肅。半晌,那蘇寧娜走了過來,沖著何綿兒比劃一番,連著做砍頭的手勢。
何綿兒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只能叫來陳夫子。陳夫子觀察片刻,這才沉吟道:“她的意思大概是,邊境那邊有人在殺人,殺了很多人。不知是不是那匪徒中的老大?!?p> 只見那蘇寧娜與巴哈兩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蒙古包與各色物件了,看樣子是準備遷徙了。
何綿兒心中沒了主意,只重重嘆了口氣問道:“夫子當如何?”
陳夫子低沉著嗓音道:“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既是有殺生之禍,不若跟著這兩人先避一避再說。”
接著,他睫毛微動,聲音也有幾分哽咽,哀嘆道:“我京中再無掛念之人,早幾日或者晚幾日回去,又有什么差別?”
眼見陳夫子說的話在理,何綿兒便幫著那蘇寧娜夫婦收拾東西。當天晚上,眾人擠在蒙古包中睡了一晚。
第二日太陽普照在這蒙古草原上時,何綿兒等人早已是在走在了遷徙的路上。
這兩人遷徙的路線卻是往西而去,一路無人,只那蘇寧娜與巴哈不時唱起嘹亮的歌謠,響徹整個蒙古大地。
何綿兒與陳夫子坐在那搖搖晃晃的勒勒車內(nèi),看著旁邊的羊群慢吞吞地走著,一團團好似潔白的棉花,毛茸茸的,與天上的白云交相輝映。
羊群不時地咩咩叫著,讓她擔驚受怕了多日的心終于是平靜了下來。
田園牧歌的日子,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上許多。一時之間,她倒有些羨慕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可惜,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她坐在車上時間一久,便開始干嘔。直嘔的整個人感覺腸子都要吐出來了,方才罷休。
那陳夫子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拉著何綿兒的手過來,幫她細細把了把脈。那陳夫子眉頭緊皺,看得何綿兒是心中一緊,莫不是........
她不敢多想,這幾日來,她頻繁嘔吐,聞不得半點葷腥,小腹也時常覺得不舒服。她以為自己是吃食不適,也不敢另作他想。
“綿兒,你有身孕了。”陳夫子薄唇輕啟,短短的一句話,卻好似給何綿兒判了死刑。
饒是何綿兒心中早已有準備,依舊被這一消息震得一時說不出話。半晌,才低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愛撫地摸了摸肚子,道:“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若是它命大,能活了下來,我就一個人養(yǎng)大它。”
抬頭看向遼遠的草原,只見那里是她未曾踏足過的一片土地。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自己尚且是水中浮萍,不知要飄向何方,這孩子,尚在胎中便遭此大劫,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兇吉禍福如何,實在難料。
這一連趕了幾日的路,終于是開始見到了其他往回遷徙的人群。蘇寧娜與巴哈熱情地與他們打招呼。
眾人對這兩個中原來的漢人是極為好奇,不時有人羞澀地上前來盯著何綿兒與陳夫子看,倒似看什么稀奇的動物。
何綿兒卻知道,邊境定是出了大事,才會有如此多的蒙古族人往回遷徙。只是,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與這些人語言不通,卻是始終無法溝通。
終于是離蒙古族的可汗所在地不遠了。此地應該算得上是蒙古族的王都了,不同于蒙古草原其他地方地廣人稀的場景,此地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做生意叫賣的小販,十分熱鬧。
蒙古族人大多熱情質(zhì)樸,能歌善舞,到處都能看到歡慶跳躍的男女。
這與何綿兒記憶中的蒙古族是大相徑庭,一時之前,她也被這蒙古族歡慶的氣氛所感染。
“蒙古族自古以來多是分裂的部落,好似一盤散沙,這一屆的可汗名叫阿速吉,年輕有為,勵精圖治,統(tǒng)一了多個部落,對抗漠北的韃子,才有了這蒙古族短暫的繁榮。”陳夫子似乎情緒好了不少,指著路邊的人對何綿兒科普道。
“夫子真是博學?!焙尉d兒宛然一笑,夸贊道。
陳夫子卻是不以為然道:“不過是些無用的知識罷了?!?p> 那巴哈與蘇寧娜夫婦忙前忙后,把那群由巴哈趕來的羊群,全部都歸還給了何綿兒他們。
何綿兒沒有拒絕,她心知草原上不能使用銀票,羊群某種程度上,充當了貨幣的作用。
巴哈夫婦還幫著何綿兒與陳夫子也張羅了一個不大的蒙古包,就搭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還額外贈送了他們不少東西。
何綿兒心知他們必是將她與陳夫子看作是夫婦,只是她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一個懷孕的弱女子,還是與陳夫子在一起安全一些。
故而也不在意,只趁著機會,用一只羊換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及兩把匕首。
她自是記得那日陳夫子將自己精美的匕首塞給了自己防身,卻是被自己弄丟了?!胺蜃?,這把匕首,算是我暫時還你的。等我回了京中,定要再還你一只”,何綿兒將一把外表粗鄙的刀遞了過去。
陳夫子盤坐在羊皮上,只緩緩接了過來道:“刀丟了便丟了,不要在意?!?p> 兩人一時之間,既記掛著能夠回京城,又對接下來要在這蒙古部落中的生活,感到幾分新奇與隱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