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文士說自己姓桂,名習,字道仁,家中乃隱士世家,已經(jīng)避世二百余載,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六代的桂氏家主。
然后這二人就把臂挽手地進了廳堂,簡平安和小廝一樣,也不說話,就這么亦步亦趨的跟著,進門的時候,還稍微低了低頭。
落座之后,有婢女端上茶水點心,茍立中也不是沒心眼的人,看著下首的簡平安一口不動,他也一點都不沾。話說這荒郊野外的還是崇山峻嶺當中,大半夜的忽然竄出個隱士世家邀你賞月,這這么聽怎么不對勁,也就是茍立中心臟夠大神經(jīng)夠粗,又帶著簡平安才敢莽這一圈,要是他一個人,指不定這會都已經(jīng)使盡輕功,在月色下狂奔而去了。
邊飲茶那桂道仁邊和茍立中談論各種古今人物,各種典故故事,甚至還拿出一些古董字畫請茍立中鑒賞,茍立中倒也是談笑風生,來者不拒,論吹牛,老茍還沒怕過誰。雖然是深夜,但是這屋中也并沒有架多少燈火,卻也十分明亮,二人相談甚歡一陣,就有相邀去今晚的主題,賞月。
到了花園涼亭中,簡平安靠邊坐在一旁,就聽見兩個不要臉的在那里胡侃瞎吹,甚至還要吟詩做賦的時候,簡平安實在是忍不住了,借口去茅廁,尿遁了。
簡平安前腳剛走,那桂道仁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茍立中的小腿嚎啕大哭,邊哭邊低聲求救:
“英雄救我,英雄救我??!”
茍立中愣了一下,卻是一彎嘴角,現(xiàn)了一縷冷笑,心道:
“胡扯了一晚上了,我還以為你能忍到天亮呢,這會尾巴露出來了,我倒要看看你想拉什么屎?”
那桂道仁倒也爽快,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說了出來,他們的確是鬼不是人,但是也并非墓葬在此,而是被一乞丐捉住煉化成了倀鬼,前幾日那老乞丐不知為什么跑來了這深山老林里面,布置陣法想要埋伏什么人,結果認識埋伏到了,對方卻是一個劍仙,直接就把老乞丐給殺了,劍仙御劍走了,這幫倀鬼本應魂飛魄散的,去因為陣法雖殘破,卻還在繼續(xù)運轉,給了一群倀鬼茍延殘喘的機會,今日見到二位身上有棲魂木的氣息,就設法引來此地,想求一小節(jié)棲魂木好讓眾鬼有個棲身之所,不至于陣法破裂后魂飛魄散。
一陣哭訴,情真意切,涕淚交零,茍立中隨著野鬼抱著自己小腿哭訴,卻絲毫不動容,抬腿踢飛了這桂道仁,喝罵到:
“爾等欺我還是三歲小兒?編故事也不會編像一點?再說我身上又沒有什么棲魂木,找我哭訴有個什么用?”
那桂道仁被踢開,癱坐在一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長嘆一聲,
“茍兄真是好狠的心腸啊?!?p> 還待要再說些什么,只見一側的廊道中走來了一個裊裊婷婷的女子,口中出生打斷了桂道仁的言語:
“爹爹,不要在謊言相欺了,茍真人也不是糊涂人,你再貪財可就真的要送命了,連鬼都做不成了?!?p> 邊說邊走進了涼亭,卻見這個女子真是個容貌出眾的,一身宮裝打扮,樣貌端莊秀麗,眉目如黛,瑤鼻櫻唇,青絲隨意挽了挽,用根不起眼的玉簪子簪了,渾身上下就只在耳垂上帶了兩粒珍珠做首飾,清純中透出娟秀,目光清澈,嘴角噙笑,落落大方地進了涼亭,卻是先扶起了桂道仁,再向茍立中行禮,坐于茍立中對面,正色對茍立中娓娓道來故事始末。
說這父女一家本是呂城人士,家中頗為富庶,忽有一日遭遇了賊人來襲,被殺了個滿門,女子被當眾凌辱而死,怨氣沖天,化為厲鬼,鬧得一方水土不寧,后來呂城來了一個風塵奇丐,了解了這事之后,獨自去到鬼宅用法器收了眾鬼,和眾鬼約定說,眾鬼另有一番緣法,隨這奇人行走了幾年的紅塵,被化去了身上的怨氣,才能顯出本相,在這山中也是那奇人安排,說是眾鬼的機緣就在此處,給了眾鬼一塊墨玉,讓眾鬼再見到如簡茍二人形貌的人就用這墨玉交換到棲魂木,從此才有自由身,交代了這些之后,那奇人就飄然而去了。說到此處,那美貌女子瞥了桂道仁一眼有繼續(xù)說道:
“我父生前就是商人,見錢眼開,看到那奇人留下的墨玉就心生了貪念,瞞著我先與茍真人相見,期望用這上不得臺面的空手套白狼,拿到棲魂木就可以昧了那塊墨玉寶貝,卻是讓茍真人見笑了,那奇人離開之際告訴我等,如果與我們棲魂木的二位愿意,奴家可隨恩人而去,侍奉左右,以借真人的氣運,未來修成鬼仙也未可知。至于為何求真人而非求那位公子,卻是因為我等已是鬼物了,自然可以感應到那公子身上有舉手就能滅殺我等的寶物,不敢造次,怕惱了公子,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故此才有煩勞茍真人的舉動,萬望真人見諒?!?p> 說罷,起身又是盈盈一禮。
這次茍立中卻是往邊上一飄,沒有受這女鬼的一禮,還是說道:
“既然老爺我身上沒有你們要的東西,就不能做主給不給你,你們一會還是等著正主來了自己找他要吧,我只能保證他不會回來見面就打殺了你們?!?p> 這話才說完,簡平安就踢踏踢踏地從一邊溜達回來了,見到?jīng)鐾ぶ卸嗔艘粋€美女也沒有多吃驚,只是自顧自坐在茍立中邊上,從手心中取了一個猴子送的水果出來啃,邊啃還邊含含糊糊地和茍立中說話:
“我說老茍,你過完癮了沒啊,過完癮了咱就回去睡覺啊,難不成你還打算在這狗洞里睡一夜啊,我可是不會陪你啊?!?p> 茍立中一聽就明白簡平安已經(jīng)了解他心中所想,不就是為了補償一下這兩天備受無視的感覺嘛,立刻見好就收,湊上來恬著臉對簡平安一陣講述這鬼父女兩的故事,
“棲魂木??是不是這個?”
簡平安拿出侄徒孫送的“師門重寶”小段魂鐵枝,拿出的瞬間,這鬼父女二人卻是瞬間飄遠到了院墻的位置,貼著墻一動不敢動的樣子,那鬼女似乎是頗為痛苦地喊道:
“公子饒命啊,求公子收回法器,我父女二人并無加害公子之心??!”
“噢??這東西原來是這么用的??”簡平安沒管那兩只鬼在那里吱吱喊什么,第一時間低頭研究起了這黑短棍,拿在手中比劃了一下,再看看那鬼父女二鬼的反應,心中一時猜測:
“握草,老道士給我的這東西,怕不是一柄拂塵的把子吧???怎么越看越像啊,那個死老道士,都已經(jīng)窮成這樣了???送個拂塵還要掰成兩半,分兩次送??”
簡平安心中幾乎肯定了這黑棒棒估計十成十就是一根拂塵把子,按照那老道士的尿性,這東西他絕對能送的出手的。
簡平安把這黑棒棒拿在掌中把玩,然后對那鬼父女兩個招招手,示意他兩上前來,二鬼現(xiàn)在聽話的很,一點都沒有剛出現(xiàn)時候的富貴相淑女相,就這么束手立在亭外,都不敢進亭子。
“來來來,怕什么,你們都是鬼了,難不成還怕人?你等可是想要這魂鐵枝?哦,就是你們說的棲魂木,不妨事不妨事,想要盡管說,小爺我別的不多,這東西多得是?!?p> 那女鬼怯生生地應了一句:
“回稟公子,您手中那個棲魂木我們可不敢要,那是一柄法器,隨隨便便就可收了我等的魂魄我等只是想求一小節(jié)棲魂木小枝即可,望公子開恩!”
說完便和那桂道仁一起跪在亭子外頭,拼命磕頭,形狀甚是凄慘。
“不必不必,起來起來,我這老茍兄弟也是個憐香惜玉的妙人兒,身邊正好缺了一個能端茶送水的紅顏知己,你們這還真是雪中送炭,救人于危難之際啊,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茍立中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好歹也是六七十歲的先天高手,怎么被簡平安說得像是整天流連在勾欄的浪蕩公子哥一樣,更何況能把武功練到他這程度,就差臨門一腳就能進入修者行列了,哪還會有這些旖旎心思,還紅顏知己,還有兄弟,等等,簡平安,誰跟你是兄弟,我和你爺爺一個輩分好不好……
茍立中還沒有發(fā)作出來,正打算吹胡子瞪眼睛給點顏色簡平安看看的時候,簡平安卻在大笑中不停用手拍著老茍的大腿。
“你說對不對,老茍,你說對不對?哈哈哈哈哈”
茍立中平時可能有些憨憨,可這積年的江湖老賊能活到現(xiàn)在也絕對不是憑運氣啊,一看簡平安這貨不拍自己大腿,照自他的大腿猛拍,就立刻換了一副顏色,手捋頜下,一副風輕云淡,風流倜儻,顧影自憐的面貌回應道:
“是極!是極?。∷^窈窕女鬼,寤寐……”
正在裝X的時候,簡平安已經(jīng)一抖手,一根合抱的魂鐵枝大木落在了亭外,驚起了一片灰塵,那鬼父女頓時也被這忽然出現(xiàn)的碩大的魂鐵枝給驚的呆住了……
簡平安放出去魂鐵枝的手還沒收回來,卻又一抖手腕,那根被他又偷偷裝上杵尾的拂塵桿,飛也似地直射墻邊。簡平安也跟著一蹬腳借力,追著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