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計劃

　　很多事情下決定是最困難的，但是一旦邁過這一步，之前的顧慮和猶豫都會消失不見。普源和吳小雅就是如此，就在他們決定聯(lián)手除掉陳伯之后兩天的晚上，他們再次隨口談起這事的時候，輕松得好比去山上短途旅行。

　　“你說老頭子要把萊頓東方留給你，而且已經(jīng)有了正式文件，我擔心的是這會不會讓我們成為重點被調(diào)查的對象？就好像很多騙保案件那樣，相關(guān)利益人總是很可疑，警方不會放過這些蛛絲馬跡的。”

　　“當然，這是風險之一，不僅警察會注意到，陳氏家族的人也不會置之不理。但是我們并不是唯一的獲益人，陳氏集團是家族企業(yè)而且業(yè)務(wù)大了去了，萊頓東方算得了什么？他們家族真正的大蛋糕切給了誰才是人們關(guān)注的重點。所以這個還不是我們現(xiàn)在要擔心的事情，你先說說你這兩天想出來什么好主意了嗎？”

　　“最穩(wěn)妥的是制造意外事故，車禍、火災(zāi)、墜樓、房屋倒塌或者突發(fā)心臟病，總之能讓我們遠遠看著他死是最穩(wěn)妥的。但是這種難度也最大，因為我們參與過程越少，能夠控制的也就越少，不可控的東西就越多，也就越容易出紕漏。所以，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親自干掉他，然后制造成意外事故的假象?！?p>　　“和我想的差不多，他的新別墅最近造了一座游泳池，在院子里。我覺得可以做出好像他沖了下去，撞到了頭什么的。”

　　“不行，這樣行不通?！?p>　　“為什么？這種事情的確會發(fā)生，不是嗎？”

　　“不行。首先這是在他家里，而且是新家，我以前沒去過現(xiàn)在更沒理由出現(xiàn)在那里，這樣我就很難參與其中，難道你想一個人完成？其次這是白天的事情，你永遠不知道誰會在另一個山頭偷看你。再次，富人社區(qū)太安靜了而且攝像頭抬頭哪里都是，你可不知道自己的什么動作會在什么時候被記錄下來。最后，這種事情是需要你盯好機會的，不可能事先計劃好，不可能分毫不差。聽好了小雅，一場成功的謀殺有三個關(guān)鍵要素?！?p>　　那個詞普源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那么自然，他難以相信一直奉公守法的自己竟然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說起謀殺之道，還說的頭頭是道，自己內(nèi)心的陰暗面真是深不見底。普源很快瞄了吳小雅一眼，他以為吳小雅此時的臉部會扭曲，但她沒有，她向前靠了過來，火光從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來，神態(tài)就像是一條獵豹。

　　“接著說，我聽著呢?！?p>　　“第一點，合作。單靠一個人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成功了也很難逃脫，這種事必須要咱們一起做分工做，互相配合照應(yīng)。第二點，就是時間、地點和形式，這一切都要事先知道。當然，我是說我們要知道但他不能知道。第三點，就是膽量。這一點是很多業(yè)余殺手包括咱們這種從沒干過的人都會忘記的，他們有時候知道前兩點，但第三點只有職業(yè)余手才明白。不管什么樣的謀殺，總會到一個關(guān)鍵時刻，唯一能讓你度過那一關(guān)的就是膽量，至于為什么我也說不上來。”

　　“有這么復(fù)雜嗎……你這兩天是不是看了很多小說電影什么的，想太多了吧？”

　　“你知道什么是完美的謀殺嗎？你以為是捅一刀扔掉然后跑走就可以了？你以為自己可以干得天衣無縫，沒有人會猜得到？警察只要兩分鐘就會猜到，只要三分鐘就能證實，只要四分鐘你就得招供?！?p>　　“照你這么說，警察都是神了？還是我們都是蠢豬？”

　　“我正經(jīng)跟你說個真實案件，絕不是影視文學，這是美國的一幫團伙殺手。你知道他們怎么做的？首先，他們先接觸到目標，了解到和目標有一個同居的女孩，他們把那個女孩搞到手。大約六點鐘，他們從她那兒接到電話。她出去，到藥店買唇膏并且打電話，通知他們今晚她和目標兩個人要出去看電影，在某某劇院，九點左右到。好，這就是我說的頭兩個要素，他們有個幫手而且事先確定了時間和地點。好，現(xiàn)在看好第三個要素。這幫人開車去目標地點，停在街對面，不熄火。他們派一個放哨的出去，在巷口閑蕩，很快他就丟下一塊手帕，然后撿起。那就意味著目標來了。他們下車，慢慢向劇院移動，開始靠近包圍他。就在那里，在燈光的照耀下，一兩百個人在旁邊看著，這些條件對目標來說貌似很安全。但是，二十發(fā)子彈擊中他，從四五挺自動機槍中發(fā)出。目標死亡倒地，他們奔向汽車，開走。后來，他們被當作嫌疑犯抓了起來，但是怎么判他們有罪？他們事先就準備好了不在場證明，一切滴水不漏，人們看到他們只是一瞬間，而且又都嚇得不知看到了什么。根本沒有絕對證據(jù)判他們有罪。警方當然知道他們是誰，用刑逼供但是根據(jù)人身保護令，這幫人還是上了法庭然后就被無罪釋放了。那些家伙無法被判罪，他們只可能被別的團伙干掉。我們要想成功，就得像他們那樣，而不是像那些喝點酒給自己壯膽以為天王老子都抓不住然后就去殺人的小流氓?！?p>　　“如果我們開槍打死他就不是意外了?！?p>　　“當然、當然，我們不會槍殺他。但我想要讓你記住原則，要勇敢。想要逃脫就靠這個了?！?p>　　“要勇敢……那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

　　“你引他上鉤，我動手殺他，然后一起處理尸體?！?p>　　“具體點?！?p>　　“他最近有沒有去其他城市的行程，不離開英格蘭?！?p>　　“這周六他要去曼徹斯特參加一個私人聚會，他不會帶任何家人去，甚至不會帶我去，因為那個聚會其實就是淫亂派對，他不想讓人知道，但是瞞不住我?！?p>　　“周六，還有三天……就是這個機會了，我的時間也不多了，里奇催的很緊。他會怎么去？”

　　“應(yīng)該是開車?！?p>　　“幾個保鏢？”

　　“除了司機應(yīng)該沒別人了，那個司機跟他很久了，年紀也挺大的，很親近?！?p>　　“有沒有辦法讓他改坐火車？”

　　“這……不太容易，他只要出門不管去哪里都開車，要么就是飛機，我沒見過他坐火車?！?p>　　“得想辦法讓他坐火車，這樣我才有辦法不讓那個司機成為麻煩。而且，你必須跟著他一起去?！?p>　　“好，我來想辦法?！?p>　　和吳小雅分別后，普源回到住所，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在想殺人計劃，但是頭腦里總被其他的思緒干擾。他總是忍不住去想，自己的人生道路為什么越走越偏越走越黑，自己當初來倫敦的目的是什么？足球、萊頓東方、經(jīng)營、比賽、轉(zhuǎn)會，這些東西跑到哪里去了？本來很單純的行業(yè)怎么變得這么復(fù)雜了？足球，世界第一大運動，無數(shù)的球迷夢想從事這個行業(yè)。但是說到底它也只是一個運動項目，一個職業(yè)，它比其他人的工作好嗎？因為這行關(guān)注度高，讓人充滿成就感？不是的。

　　足球，不，確切說是職業(yè)足球，遠沒有那么單純，它是世界上最大的賭博輪盤，因為參與其中的人不計其數(shù)?？瓷先ゲ幌?，但它的確就是，從他們計算比賽輸贏的幾率，到他們給你兌現(xiàn)籌碼時臉上的表情。一些人賭這個球能進，一些人賭進不了，就是這樣。你說你不參與？那這樣的你本來就不算在內(nèi)，你只是普通的看客，為賭局增加一點人氣給自己增加一點談資。但是當你真正下賭注的時候，你看到的一切都變了，也許并不覺得自己會輸?shù)囊粩⊥康?，這一點迷惑了你，所以你忘記了這是賭博。另一些人可不會被迷感，對他們而言，賭博就是賭博，足球比賽和撲克猜大小沒什么差異。但是，有的時候他們的確希望你輸?shù)囊桓啥?，因為這樣他們能拿到更多的錢。麻煩就從這里開始。

　　只為了得到一堆籌碼，就去殺人，你可能覺得這聽起來很滑稽，但是沒有人事物能割裂出這個世界的所有聯(lián)系單獨存在的，總會有看似不相干的東西突然出現(xiàn)在生活中。如果你坐在輪盤后面而不是前面的話，你就不會覺得滑稽了。去拉斯維加斯、葡京、新濠天地或者其他大賭場看看吧，坐在賭臺前，注視那個轉(zhuǎn)動象牙小珠的人的臉。你看了一會兒之后，問問自己，如果你走出去對著自己腦門開一槍，他會有多擔心。聽到槍聲，他可能會閉上眼睛，但并不是擔心你是死是活，而是為了確定你在臺上沒有留下賭注，他用不用為你兌現(xiàn)，放進你的遺產(chǎn)。他不會擔心的。

　　現(xiàn)在普源就是那個賭徒，已經(jīng)坐在了賭桌上，賭注是自己的命，輸了命就沒了，你說為此殺人，值還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