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韓府的翠云堂卻格外熱鬧,韓老夫人正帶著眾人在暖閣看著二小姐新畫的九九消寒圖。
只見墻上掛的梅樹大小錯落了許多梅花。幾個淘氣的丫頭不禁數(shù)了起來:“呀,真的有八十一朵梅花呢!”“哎,為什么我只數(shù)到八十?”小丫頭們嘰嘰喳喳的聲音,讓暖閣更顯熱鬧。
老夫人不禁莞爾,對著亦君道:“二丫頭最近也是辛苦,在我這里學(xué)了管事,還要上課,竟還勻出時間來畫這梅花。珍珠,明日開水,讓小廚房每天多做一份羊乳給二丫頭喝?!闭渲樾χ鴳?yīng)了。
亦君突然想起曉月這幾日都沒來老夫人這里請安,更沒有見她去月影先生那里上課,便問道:“祖母,三妹妹怎么一直沒來?”
韓老夫人一聽便皺了眉頭,道:“柳姨娘前幾日跟我說,要將三丫頭帶到她娘家府上住上幾日,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珍珠啊,你去找趙管事,讓他去柳府問一問,就說我的話,三丫頭的功課耽擱不得,早些回來。“珍珠應(yīng)聲去了。
等亦君等人散去,韓老夫人歪在塌上,突然說到:“王嬤嬤,這柳姨娘最近是怎么了?”
一旁矮兀子上坐著為老夫人捶著腿的老婦人笑道:“老夫人,姨娘想家了,也是有的?!?p> 老夫人冷笑一聲,道:“她在府里那么多年,也不見她想家。怎么這次回去那么久,還帶著三丫頭去......”
王嬤嬤嘆了口氣,道:“老夫人,你也知道,老爺喜歡那個中了舉的年輕后生,好像叫李什么......”
“李元豐!”老夫人接口道:“糊涂東西,都看不起這些年輕的寒門舉子。卻不知現(xiàn)在幾位重臣當(dāng)年有多少出自寒門?再說,聽你老爺?shù)囊馑?,雖是家境清寒,但這李元豐很有些文采見識,于人事上也是極為通透,不怕沒有出頭之日。嫁過去時我們家再幫襯著點,多貼補些嫁妝,莊子田產(chǎn),三丫頭嫁過去,怎么就沒有盼頭?”
王嬤嬤點點頭,說道:“是啊,可是剛嫁過去總是辛苦的。”
老婦人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她以為勛貴世家就不辛苦嗎?不說三丫頭不是嫡出,就是亦雪那孩子在白府,也免不了一場辛苦?!?p> 而在此時的白府的秋華院中,亦雪正在燭火下做著里衣,自她嫁來之后,世子的里衣她再也不假手他人,總是自己親手縫制......
想到世子眸如靜水,溫柔地凝視著自己的樣子,不禁有些臉紅,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發(fā)燙的臉頰。
不過世子愛去書房,在書房一待便是一天,竟一日日的清瘦下去,那日,婆婆已經(jīng)含糊地詢問過她,更是讓她多多關(guān)心夫婿......
思及此,亦君讓侍菊去小廚房燉上小米粥和幾樣爽口小菜,預(yù)備著世子爺從書房回來要吃;想了想,又向一旁的侍蘭道:“你明日將我箱子里的那兩匹蟬絲綢拿出來,讓針線上的人做成床帳,將這薄絲帳換下來......”
第二日,韓曉月便跟著柳姨娘回到了韓府。眾人請安后,老夫人將韓曉月留了下來。
看著眼前低著頭,白皙清麗的孫女,老夫人嘆了口氣,道:“曉月,你姨娘這次帶你去柳家都見了什么人?。俊?p> 聽了這話,韓曉月便知曉了祖母的意思:這次去柳家,姨娘的確讓她見了不少夫人,不過這些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卻著實讓自己坐立難安,這種感覺真的......
見孫女只是低頭無聲,老夫人早已明白過來,道:“三丫頭啊,你要知道,做女子一輩子本就不易,婚事更甚,所以于一開始,就一定要仔細(xì)謹(jǐn)慎,不能行差踏錯啊。”
曉月被說中心事,心下暗服,便對老夫人生出許多感激,道:“祖母,曉月明白。”
老夫人見孫女能明白,也稍稍放下心來:“你的事你的父親和我都會放在心上,斷不會讓你吃虧。你姨娘那里,你少去理會,我來跟她說?!?p> 曉月急道:“祖母,姨娘也是為了我好......”卻被老夫人打斷道:“去吧,好好在識微院上學(xué),你和你二姐都要明年才能及笈。就算要議婚事,也是明年的事了,你們女兒家,就是這會兒最是自在,莫要辜負(fù)了。”
曉月聞言,只得斂聲應(yīng)是。
冬日下午,暖陽照進(jìn)迎香院,映得院中氤氳朦朧,小丫頭們都在側(cè)間里小聲說笑,院門口的粗使丫頭正抱著苕帚,坐在陽光下打盹。
亦君卻是躲在迎香閣里,坐在窗前的桌前,正細(xì)細(xì)地品看著這幾日父親送給她的院畫藏品,跟她說都是太子所賜,要好好珍藏。這院畫也不算名作,但用色鮮艷,金碧輝煌,在這個時代,算是出彩了......
突然“啪”的一聲,亦君聽道了一個聲音,豎起耳朵再聽,隔了一會,又是“啪”的一聲,果然有人。亦君站了起來,遲疑了一下,輕輕地走下迎香閣。
“果然是你!”亦君看著墻頭那個人,無奈道:“你怎么又來了?”
陸聽寒露出失望的神情道:“我以為我是受歡迎的?!?p> 亦君氣道:“公子經(jīng)常這樣出沒,不是安心讓我閨譽受損?”
陸聽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明白?!蓖蝗惶ь^笑道:“不如這樣,你嫁與我,既不損你閨譽,也方便我與你說話?!?p> 亦君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舉起手里的鏤空袖爐便扔了過去,卻被陸聽寒穩(wěn)穩(wěn)接住,更笑道:“天寒地冷,這個物件倒也暖和輕巧,正合我意,多謝姑娘不吝相賜。”
見亦君不理他,轉(zhuǎn)頭欲走,陸聽寒忙道:“哎,我是來告訴你,這次丹青大賽,你榜上有名?。 ?p> 聽了這話,亦君果然轉(zhuǎn)過頭來,奇道:“你怎么知道?”
只見陸聽寒得意洋洋道:“我就是知道,你畫的,是不是那幅桃源深處?”
亦君笑起來:“是??!你看到了?”
陸聽寒笑道:“我當(dāng)然看了,山巒環(huán)繞見,有一桃林,桃源深處,人們縱酒高歌,端的是隨性自在......”
聽著這人的評說,亦君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輕道:“你覺得,這幅畫好不好......”
陸聽寒還沉靜在畫里,沒有注意到亦君的神色,繼續(xù)道:“好是好,卻太過避世。”
亦君一怔,接口問道:“怎么說?”
“既是避世而活,必是對這世間有著諸多不滿和失意,可是躲避,難道就是出路嗎?”陸聽寒繼續(xù)道。
亦君一時語塞,又無話可說,看看陸聽寒,還是那滿臉揶揄的笑意,便急道:“公子自然是要封侯拜相,無限風(fēng)光的,而我卻向往自由自在,我們又怎么能說到一塊兒呢?”說完,便頭也不回,徑自上了閣樓。
“哎......”陸聽寒見沒有叫住亦君,便只能苦笑,這個姑娘外表看著還好,內(nèi)里可是驕傲的緊啊,還有好大的脾氣!
不過,自己這次來見她是要向她告別的,怎么就爭起來了?看了看手中的袖爐,俊美的臉上便有了笑意:這次去北方,給她帶件好東西,回來給她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