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云垂下眼,“看來你還需要一點(diǎn)時間想清楚?!?p> 姬永安猛然回神,“師姐...”
穆卿云對他擺了下手,“你可別跟我說妾室通房不過就是個物件兒,若她們真是物件兒,你娘又何至于被擠兌的需要你盡快下山?”
她換了一副極其認(rèn)真的表情看向姬永安,“出身再卑賤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思想和感受,他們和你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不要物化他們,不然你會因?yàn)樽约旱挠薮篮妥源蠖冻龃鷥r。不論你日后能否成為九五之尊,我都希望你能把我今天的這句話記在心里。”
穆卿云沒說的是,這或許是她能夠教給姬永安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是絕對不會把自己變成某個人的N分之一的,所以如果姬永安接受不了她的“霸道”和“小氣”,那她是絕對不會和對方有任何感情糾葛的。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姬永安在被她潛移默化了這么多年之后,還是無法改變他骨子里的貴族思維,還是把出身低賤的那些人不當(dāng)人看,那她最多也就只會幫著對方坐上太子之位。
這是她曾經(jīng)承諾過姬永安的,她會一言九鼎、踐行諾言,但她會為姬永安做的卻也僅止于此。
在那之后,她會回到玉虛山上,做個快意恩仇的江湖人。
她可以讀遍世間典籍,可以學(xué)遍天下醫(yī)術(shù),可以與自己的師祖、師傅師娘、師弟師妹一起過時而與世隔絕、時而入世歷練的逍遙日子,還可以找個看著舒心、順眼的人一起看日升日落、云舒云卷...
絲毫不知自己即將被“拋棄”的姬永安呆呆坐在房頂,看著穆卿云飄身而下,回了自己房間。
“總算說完了。”隔壁院子里,一直沒睡的燕南逍嘀咕一句,翻個身自去夢周公了,同樣還沒睡著的賀舒寧卻悄無聲息坐了起來。
“還沒睡?”輕手輕腳進(jìn)了兩人房間的穆卿云有些些尷尬。
賀舒寧非常老實(shí)的如實(shí)答道:“本來已經(jīng)睡了,但師姐笑得太大聲,我就又醒了?!?p> “呃...”穆卿云這下是真的開始尷尬了,她也不想大晚上嚇人的,這不是被姬永安勾的想起了師祖那副氣鼓鼓的模樣,一時沒有忍住嘛。
想到吳家人肯定也被她給吵醒了,穆卿云頓時更加尷尬了。
她鴕鳥似的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不早了,睡吧?!?p> 賀舒寧“哦”了一聲乖乖躺下,穆卿云這才盡可能無聲無息的把自己從被子里頭解放出來。
視線掃過桌上已經(jīng)空了的點(diǎn)心盤子,穆卿云頓時明白了為何賀舒寧在被打斷睡眠之后還能如此乖巧的跟她閑談——感情這小丫頭在被吵醒之后就已經(jīng)自發(fā)自覺的吃了一波宵夜。
“小師妹。”她輕輕喚著賀舒寧。
“嗯?”賀舒寧鼻音濃重,顯然已經(jīng)再度迷糊起來。
“如果師姐下山,你會跟師姐一起嗎?”
“不是一直一起的嗎?”
“如果是很久不回去的那種呢?”
“那要...問外祖父,還有...阿逍...”
小丫頭聲音漸低,話也只說到一半,但穆卿云卻是明白她意思的。
或許小丫頭還不知道什么叫作男女之情,但她對燕南逍的依賴卻已經(jīng)超過了她這個師姐。
不再是小丫頭心里的第一順位,穆卿云心里難免有些酸溜溜的,她嘆息一聲不再言語,腦子里則開始盤算要怎么說服師祖,放小丫頭和她一起下山。
小丫頭現(xiàn)在還不滿十五歲,二期她爹娘送她去玉虛山,為的就是避開戰(zhàn)亂,她現(xiàn)在卻要把小丫頭帶下山,穆卿云覺得這事兒著實(shí)難辦。
可要是不帶著小丫頭...穆卿云只要這么一想就覺得心里各種不得勁兒。
小丫頭這些年一直都是她的小尾巴,要她拋開小丫頭自己下山...要不她干脆還是別下山了吧?
正全神貫注思考自家?guī)熃隳欠挼募в腊踩f萬沒有想到,他的頭號“情敵”居然是他從沒提起警覺的小吃貨賀舒寧。
這悲催的娃兒還在苦苦思索,怎么才能抵抗住來自長輩以及輿論的壓力,跟穆卿云一生一世一雙人呢,結(jié)果穆卿云居然生出了自己落跑的危險念頭。
***
在燕家住了三天,賀舒寧他們就又整裝出發(fā),朝著玉虛山的方向前進(jìn)了。
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文氏和燕婉、燕嫻兩姐妹,燕懷煜已經(jīng)跟賀舒寧他們交了底,說是想讓自己的妻子、女兒去玉虛門暫避一時。
賀舒寧直接跟他說了可以讓文氏等人跟自己的舅母白氏作伴——文氏廚藝很好,賀舒寧恨不能立馬把她搶上玉虛山給自己做飯。
還不知道自己寶貝媳婦已經(jīng)被這小丫頭內(nèi)定成了廚娘人選的燕懷煜滿心感激,因?yàn)橛形淞χ禈O高的賀舒寧等人隨行,燕懷煜幾乎搬空了自己的所有家底兒。
當(dāng)然,這些東西并不全是送給玉虛門的謝禮,還有一半是他為自己的親人們準(zhǔn)備的生活費(fèi)用。
此去一別,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再見妻子、兒女的機(jī)會,所以他想盡可能給妻兒多帶些東西傍身。
他不知道的是,他兒子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動了留下的心思。
如果不是還要護(hù)送吳家人,燕南逍都想直接留下陪著自己形單影只的可憐老父親了。
雖然他這些天沒少陪著父親大人切磋,幫他提升實(shí)力,臨走之前也沒少送他各種藥丸藥粉、機(jī)關(guān)暗器,但他卻還是想要陪在燕懷煜身邊。
畢竟再多的死物,也比不上他這個頭腦聰明、且還勉強(qiáng)稱得上是博學(xué)多才的大活人。
“那我們就出發(fā)了,你自己保重身體?!蔽氖闲Φ臏販厝崛幔Σ蛔屪约旱粞蹨I。
燕懷煜親自扶著她上馬車,“你也是,去了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下身子骨兒,別總為我擔(dān)著心。”
文氏沒說話。她怎么可能不為燕懷煜擔(dān)心?他可是她放在心尖兒上珍惜著的共過生死的夫君。
兩人依依惜別,好一會兒文氏才放下車簾,和兩個女兒一起躲在車廂里面抹眼淚。
燕懷煜則一直看著自己的親人們慢慢走遠(yuǎn),直到他們乘坐的馬車、騎著的馬匹全都消失在他的視野里,他這才撥轉(zhuǎn)馬頭,帶著自己的下屬返回營地。
他已經(jīng)打算好,送走了文氏和兩個女兒,他就直接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住到軍營里去,一來軍營遠(yuǎn)比家里安全,二來文氏等人不在,他也沒了回家的理由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