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們
抖擻樓不遠出有一座風格別樣的庭院,之所以說是別樣,只是因為這座庭院的建筑和造景完全模仿了南方水鄉(xiāng)的柔美細膩,與周圍那些陽剛氣十足,只嫌不夠雄壯的建筑形成了鮮明對比。
院內花園中泉水從地下涌出,聚成一潭活水繼而流穿過一座座亭臺高閣,環(huán)繞庭院一周后消失在一座三層高的八角亭下,應是重新流入了地底。
八角亭的二層擺有一張圓桌,雪水現煮的香茗,清香撲鼻,五花八門的茶點拼了一桌,卻只坐著寥寥三人,年輕人,中年人,老年人,但在魔族有一句話:不可以貌取人齡,修魔百年還童顏;除非有意而為之,得見歲月催人老。
人族一歲一增長,全部都會刻在臉上,哪怕修仙者到了年紀也還是難逃蒼顏皓首,因此鑒別魔族人的實際年齡,尤其是修魔者,只有直接問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三人坐在一起,擺明了輩分高低,長幼尊卑,才好讓人有序發(fā)言。
于是看起來白發(fā)蒼蒼,年齡最長的老人先說道:“擊殺地腥天,要么實力足夠,以力破之,要么財力足夠,打造專門獵殺此魔物的兵器??蛇@兩樣他都沒有,到底又是是如何做成了這件事?才是最令人疑惑不解的。”
中年人道:“布巖老哥,東西和現場都已經勘驗過了,確實是地腥天的第三顆心臟,現場的搏斗痕跡并不明顯,但從他身上的傷痕判定,他甚至還被地腥天吞入了腹中,這樣都能逃出生天,實在是不合理也不正常,可他確實是做成了這件不可能的事情。”
年輕人謙恭一笑,為面前的二人斟上了熱茶后說道:“事已如此,他確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或者說是我們都無法弄清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頭發(fā)花白的布巖看著中年人呵呵一笑道:“我只能承認他通過了試煉,至于能否正式成為鬼武,還要看山雨老弟那里?!?p> 中年人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了看亭外的布景,卻向年輕人道:“某字,你今天把我二人請到魔將大人這里來,不會就是為了這等小事吧?”
某字點了點頭,依然畢恭畢敬的笑道:“自然不是,這件小事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將您二位請來這里,無非還是那件事情,傲國半數以上的鬼武都以您二位為尊,連我都在其中,您二位的意思自然極其重要?!?p> 中年人不動聲色的說道:“以鬼武之職投入他人門下的,你并非是第一人,可來拉我們倆也這樣干的你卻是第一個?!?p> 某字搖頭苦笑道:“我知道您對我的觀感一向不好,但您確實誤會了我的意思,投入了涅鳶魔將的麾下,是我個人的事情,再怎樣也不會去勸說其他鬼武與我一道,更不會癡心妄想到您二位的身上?!?p> 中年人只管細細品茶,沒有接某字的話,只有年老的布巖搖了搖頭道:“某字啊,不管咱們平時交情有多好,這件事情都沒得商量,戒言一死,傲國便沒了智者,只好任由一群器獗去爭奪魔冕,身為眾多鬼武的引路人,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只能袖手旁觀,不去參與?!?p> 某字應聲賠笑,沒再多言,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話說到這里就足夠多了,再繼續(xù)揪住不放只會令人生厭,就算他與二人是非常熟悉的關系,可在這里他的身份只是一個下人。
忽然,亭子外傳來一聲聲非常獨特的吟唱,這聲吟唱并非是由某個人或某個物件所發(fā)出,乃是一種珍禽魔獸的鳴叫。據說這種魔獸會主動臣服于實力高強的修魔者,其鳴叫之聲暗合魔道玄音,日日聽聞對修行有很大的好處,常住在屋宅房檐的最高處,白日鳴叫乃是恭迎主人,夜間鳴叫則是在警示歹人。
此時鳴叫,自然是因為這里的主人出現在了附近,三人也都知道,某字請老者布巖與中年人山雨只管坐著,自己則跑下去恭迎涅鳶。
布巖嘆聲一笑,看向山雨,中年人輕輕搖了搖頭,蘸了點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下了幾個字,布巖一看,頷首贊許,接著就被山雨匆匆抹去,抓起一塊糕點就塞進了嘴中,兩腮鼓動,卻是在笑不做聲。
乙二一覺醒來,竟無任何疼痛之感,只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好似昨日流失的大量鮮血又重新回到了體內,若不是身上的那些傷口仍在,他甚至都要懷疑昨日的種種究竟是不是一場大夢了。
坐起身來左瞅瞅右看看,連床下也沒有放過,很明顯那個楚楚動人的身影并不在這個巴掌大的營帳內,乙二莫名其妙的著了急,整顆心就好似從肚里飛了出去,情不自禁的喊出一聲:“泫芳!”
緊接著,營帳外傳來一聲“我在這!”,蒙住頭臉只露出一雙明亮眼睛的泫芳掀開門鉆了進來,笑容燦爛的看向乙二道:“你醒了?!?p> 看到泫芳,乙二的心才算落回了肚里,望著那雙滿是笑意的美目,不由生出一股失而復得的喜悅,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傻傻一笑,接了一句:“睡醒了?!?p> 泫芳解開頭巾,露出一個云開月霽的笑,兩人同時想到昨夜的一倒一抱,變得都有一些拘謹起來,那層因默契而自覺生出的界線被乙二昨夜的一頭雨血撞破,敲開了二人間薄如蟬翼的門扉。
乙二的目光逐漸炙熱起來,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意,又怕這樣會嚇到泫芳,便趕緊轉移目光說道:“不知為何,我的傷竟然一夜間痊愈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泫芳搖了搖頭道:“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額頭上的獨角在你睡覺的時候長了出來,再也不是一個可憐的小鼓包,你擁有了自己的獨角,這是完全踏入入魔境才有的變化,尚未定職,便能破境你很了不起了?!?p> 聽了泫芳的話,乙二心想確實如此,一頭魔物也許不至于讓自己立馬破境,可是那座沙漠都因他而消失,盤踞在那里的地腥天不知有多少,皆因那股破體而出的奇異香氣自相殘殺,最終消亡殆盡,這筆修為應該會算在自己的頭上,破境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只不過那香氣到底是什么?就連上一次也是因為這股香氣自己才能夠通過考驗成為修魔者,現在又在這股香氣的幫助下清除掉了一群地腥天,完成了鬼武的試煉。
乙二很清楚修魔者并無這樣的異能,他也從沒聽說過任何人有類似的特殊之處,所以這是屬于他自己的秘密,無人可以分享,只能爛在心底,或是等到能力所及的那天自己去解開這個謎團。
看到乙二在發(fā)呆,泫芳當他是因為驚喜而沒緩過神來,便又說道:“這下你可以陪我去找爹和娘了吧,我們不能再繼續(xù)躲在這里了,畢竟……?!?p> 泫芳將孤男寡女四個字咽了回去,盯著乙二等待他的回答。
乙二會心一笑,明白她下面想要說什么,既點破也說破了:“其實我很清楚,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么關系。這一切都是巧合,也是眾人口中常說的緣分吧,以前我不太懂,現在卻深有體會,這種緣分代表著什么,我們確實不應該再耽擱下去了,我現在就去陪你找父母,只希望你今后……不會將我忘的一干二凈,因為我真的很想要,也很希望我們還會有以后?!?p> 他誠然一笑,輕輕點頭,說到最后卻沒敢去看泫芳的臉,而是徑直走出了營帳,面向穹空,緊咬雙唇,手心捏出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