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林晞正在寢室研究《心墳》的劇本,為了進組做準備,就看見沈亭兮一臉頹唐地走進來。林晞詫異地問道,“亭兮,怎么啦?你今天不是去見蘇祁的嗎?沒見到嗎,蕭辰他們沒去那吃飯嗎?”
“沒有啊,見到了。八年,我已經(jīng)聽了八年他的歌,終于又見到他了。從大紅開始,他一直都潛心創(chuàng)作,不常露面。上一次看見他,還是在他幫別人宣傳新歌的推薦視頻里。那都是三四年前了吧!不過他好像也沒變什么樣子。”沈亭兮苦笑著說道。
“亭兮,那個...你以前認識蘇祁嗎?”林晞和韓澄沒事在寢室經(jīng)常聊天,從前在學校發(fā)生的事,家里的雞毛蒜皮,但亭兮基本沒有提起過自己的過去。甚至,上大學這么久林晞她們都沒有見到過亭兮的家長或是看到她跟誰通電話。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說也可以”,林晞小心翼翼地又補了一句。
“恩恩,謝謝你給了我一次再見到他的機會。這幾年生日,我只許過兩個愿望,現(xiàn)在已經(jīng)實現(xiàn)一個了。我確實見過他,在我十一二歲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出道,在酒吧駐唱。
我媽媽那個時候要出去工作,所以把我托付給了趙阿姨暫時照顧,也就是那間酒吧的老板。蘇祁那個時候很囂張,每天來了就唱,唱完就走,對誰都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所以,剛開始我很害怕他來著,覺得他就像電視里演的那種流氓。
那時候我一心想著媽媽能快點回來接我,但是我并沒有等到。七年前大肆報道的知名女星沈佳期拍戲時意外墜崖的事你應該聽說過,那就是我媽媽。我從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誰,也沒見過任何的親人。所以媽媽一離開,我就一無所有了。
當時我不再去上學,也不跟任何人說話,就每天自己坐在角落里待著。趙阿姨很擔心我,幾乎每天都守著我。必須出去的時候,她也會找人看顧著我。但是我還是找到了機會,藏起了一只小酒杯,偷偷摔碎,然后用碎片割腕自殺了。
不知道是我當時力氣太小,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得太早,反正我被救回來了。我又回到了酒吧,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陪著。那天蘇祁唱了一首新歌,就是他的成名作《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后來,他每晚的最后一曲都唱這個。這首歌漸漸小規(guī)模的火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有唱片公司的人來找他簽約了。
他離開的那天,把自己手寫版的歌詞送給了我。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他說只要我還活著,我媽媽就永遠有一部分停留在這個世間。他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去追究劇組失誤的責任,要查明我媽媽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他說,我必須堅強起來?!?p> 沈亭兮從回憶中抽離,微笑道,“恩恩,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活得很好嗎?”
林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后來,蘇祁火了以后,談起那首歌時提過他小時候也曾因車禍失去了從小相依為命的奶奶。然后我就想,既然他能挺過來,那我也可以。所以我開始振作起來,剛開始只是假裝堅強,但是慢慢就真的堅強了。
我一直很感謝他當初對我說的話,感謝在我孤獨無助的時候一直都有他的歌聲陪伴。之前我一直都想離他近一點,看他的新聞,聽他的新歌,拜托韓澄幫我要他的簽名。
我說不清為什么會做那些,就像我也說不清為什么今天明明見到了他我卻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連個招呼都不敢跟他打。
或許是太陌生了吧!除了那么一點點的交集,我們根本就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他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除了他的歌,我?guī)缀鯇λ粺o所知。而他,大概也早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吧!”
林晞握住她微涼的手,“說不清楚就不說,想不清楚就別想。我姐以前總說聰明人和傻瓜的區(qū)別就在于聰明人懂得取舍,不把時間花在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或者是想明白了會更痛苦的事上。亭兮,我們都努力做聰明人吧!”
“嗯,想不清楚的東西就不想了,順其自然”,兩人相視一笑。
白天林晞才說到了姐姐,晚上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恩恩,我在你學校外面,出來找個地方陪我喝杯酒吧!”
林晞第一次聽到姐姐這么垂頭喪氣的聲音,馬上換了睡衣跑了出去。然后坐上姐姐打的計程車,一路無話。
長這么大林晞還是第一次來酒吧這種地方,不過這里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樣??!門口是兩列對梯,放著古色古香的手提燈籠。窗欞時木質(zhì)的,門外還貼著對聯(lián)。她看著姐姐推開門,里面地方很小,只有左側(cè)的一面齊頂書架墻和右側(cè)的留聲機。
林晞還在詫異,就看著姐姐不知道按了一下什么,書架慢慢滑開,露出里面別有洞天的景象。裸露的紅磚墻,幽深的走廊,昏黃的鎢絲燈,給人一種來到了古堡的感覺。一柜子的酒在燈光前看得她很震撼,室內(nèi)放著慵懶的音樂,人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多。
林嶠輕車熟路地跟調(diào)酒師寒暄點單,“給我妹妹來個《冰糖葫蘆》,我不要之前改過配方的《少女的秘密》了,先來兩杯你們這最烈的Whisky吧!”
“林大小姐這是怎么了,是在律所又有不順心的事了,還是跟男朋友鬧別扭了?最烈的Whisky,可不一定合你的口味?!?p> 林嶠不耐煩地嚷道,“別廢話,給我上就好了。我要是喝倒了,幫我照應點我妹妹,把我們安全送上車,然后把車牌號拍下來發(fā)給簡寧!”
林晞只見這位年輕的男調(diào)酒師無奈道,“得嘞,您找個舒服地兒先待著,一會我給您送過去。我真是欠了你的!”
很快,就有侍者來給她們送酒了。林晞驚訝,這個《冰糖葫蘆》看著上面還真有兩個冰糖葫蘆。不過,她看著姐姐一口就干了半杯烈酒被嗆到的樣子,連嘗一下的心思都沒了。
“嶠嶠,怎么啦?你別喝這么猛”,林晞焦急地詢問,“發(fā)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說,借酒澆愁是沒有用的?!?p> “簡寧要去美國留學了,麻省理工,碩博連讀,五年??墒撬浆F(xiàn)在都沒告訴我,要不是我偶然遇到了他同學,估計他只會在走之前通知我一聲吧!我真的不知道我對他到底算什么?他的學業(yè),習慣,規(guī)劃,什么都排在我這個女朋友前面?!?p> 林嶠又喝了一大口,緩緩地說道,“從小到大,都是我在一路追著他跑。初中,高中,大學,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卻一直跟我保持著不咸不淡的關(guān)系。
如果不是我主動,他或許根本沒想過在大學談戀愛。對他來說,大概等他事業(yè)穩(wěn)定,想要組建家庭的時候,再找一個喜歡他的,適合他的人培養(yǎng)感情才好吧!”
林晞從來沒看過姐姐這么落魄的樣子,她坐到姐姐旁邊抱著她。
“嶠嶠,不是這樣的。你別因為這一件事就把簡寧一桿子打死。就像你說的,他從小就講原則,有規(guī)劃,但你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就像那年你生日,他逃了最重要的專業(yè)課坐飛機回來給你慶生,你讓他說清楚他就馬上表白了,不是嗎?他不喜歡逛街,每次也陪你去了;你一生氣,他就想方設(shè)法地哄你;他怕你在寢室住不習慣,就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你在外面買了房子?!?p> 林晞緩了緩又說道,“這次的事,他瞞著你確實不對。但他說不定是之前沒確定,或是確定下來之后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你剛才說他會希望事業(yè)穩(wěn)定,想要成家的時候找個合適的人談戀愛。但我覺得,他想要在一起的人只有你,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林嶠苦笑了一下,“他喜歡我,我相信,但他更喜歡的是他自己。這么多年,我從一個學校追他到另一個學校,從一個城市追到他另一個城市?,F(xiàn)在我想繼續(xù)和他在一起,是不是還要追他追到美國???我不想出國,也不想再為他改變我自己想走的路了。”
“姐,你別把事情想的這么嚴重。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異地戀也很沒什么??!即使你們倆不在一個國家,你們也可以打電話,在微信上視頻??!你不需要做出什么犧牲,即使你想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也不會影響到簡寧哥對你的感情的?!?p> “恩恩,我好累??!跟他在一起太累了?!绷謲o精打采地說著。
林晞想著從來都是意氣風發(fā),明艷驕傲的姐姐因為感情這么傷心,立場瞬間變化。
“太累了就踹了他,嶠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姐姐最棒了,又漂亮,又聰明,憑什么為了他簡寧這么累?放下他這顆小歪脖子樹,外面還有一整片森林等著你呢!”
林嶠又喝了一大杯,然后半醉半醒地趴在桌子上,喃喃道,“可我又舍不得,即使他不能像我希望得那么喜歡我,讓我難過,讓我生氣??墒俏疫€是舍不得不要他怎么辦?森林很大,可是我只喜歡這一棵樹...”
這是林晞從小到大第二次看到姐姐哭,兩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林晞帶著醉倒了的姐姐回到家,照顧姐姐睡下了。以前她一直覺得姐姐和簡寧在一起很幸福,彼此深愛,相互鼓勵,共同前進。即使有時會小吵小鬧,在林晞看來也是甜蜜的負擔。但她沒想過她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談戀愛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容易。
生活中的事情太多了,感情不是一個人的全部。而兩個人在一起,也不能靠相互喜歡解決一切問題。經(jīng)營一份感情需要彼此付出,彼此妥協(xié),彼此遷就。
而在這個過程中,注定會有人傷心,失落,承受委屈。莫比烏斯環(huán)的紙帶只要輕輕一繞粘起來,就可以兩面化為一面。可是,兩個人想要達到和諧的相容卻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