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是個韻味盎然的大美人。
如果說小妖精的美是能驅人賣命的妖媚,那她的美則是一種不動聲色便令一切無光的強盛。
可惜她本人的性情卻有些懶洋洋的。
她將手一伸,遞出瓜子,語氣十分冷淡地問她:“要嗎?”聲音沒什么勁兒,就好像她柔軟的腰肢一般,需得靠著一個什么東西才能有力撐起一般。
但這聲音卻撓得人心里直癢癢,讓人巴不得她能繼續(xù)多說幾句話。
封華望著她白嫩嫩的掌心,完全沉浸在她好聽的聲音里,失神地搖了搖頭。
老板娘微微歪了一下嘴角,抽回了手。
“你一個人?”她又問。
封華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她真不知道她為何要來叨擾她的清幽?
她覺得這個人大概并不是對她感興趣,興許只是因為太無聊了,才想找個人來說說話而已。
但封華此時并不需要有誰陪她說話,所以她一點也不稀罕這個女人的一時興起,相反的,她心里反倒還盼望著這個鼎鼎有名的大美人能快些離開她的視線。
因為她此時此刻只要一見到美人,心里就會燃起一團無名的火焰。
不過她又是如此沉迷于她的聲音。
這老板娘也是怪了,明明封華對她的態(tài)度是如此冰冷,她卻反而興趣愈濃,將身子往前一湊,離她又更近了些,再問:“你一個女娃兒,獨自一人也敢到這里來沽酒?”說罷銀鈴似的一串笑聲撒開,才又接道:“真有意思?!?p> 封華兩手托著腮,有些著惱地還擊她道:“我沒要酒。”
“哦,是嗎?”老板娘看起來并不十分在意她這句話,這當兒,酒倌為封華端來了飯菜,老板娘將頭一轉,順便吩咐他道:“一壺良藥,二個酒杯。”
“是?!?p> “我不飲酒的!”封華頓時挺直了胸膛,沖她義正辭嚴的申明。
哪知這個女人卻是以袖掩面,風情萬種的一笑,“我要的可不是酒,是良藥,你沒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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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少時酒倌為她奉來的,又明明就是一壺黃湯。
封華深深的一嗅。
這酒的香氣既醇厚又悠揚,她還沒飲入口中,已自覺有了三分醉意。
老板娘甚而親自為她斟滿酒盞,再為自己斟好,并無多話,一仰脖,自顧自的飲個精光。
在她抬頭的那一剎那,封華無比清楚的看見了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又長又細,簡直觸目驚心。
她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一面在心里暗忖,也不知是誰下的狠手,竟害這樣一個大美人破了相。
老板娘看見她正在打量自己,微帶蔑意的一笑,輕聲道:“許多人初見我時,都會夸我漂亮,但緊接著,他們的眼就會流露出一種惋惜之情——就好像你一樣。”
封華抿了一下嘴,沒有接她的話。
于是老板娘又繼續(xù)說:“其實你們都不明白,無論是稱贊還是惋惜,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乎,否則我就該拿出一塊黑布,將自己的臉與脖子完全罩起來,這樣我不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你說這些做什么?我跟你很熟嗎?”封華稍稍有些慍怒的說道。
老板娘又是輕輕一笑,并沒有因為她的失禮而感到失望,“你知道這間酒肆已經多久沒有姑娘家獨自一人走進來了?遑論還是你這么漂亮的女人!”
封華被她這樣一夸,突然羞怯了起來,接著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邊的劍,“我敢一個人進來,自然有我的道理?!?p> “很好,我很喜歡你的性情,雖然你有一點無禮,但其實,我比你更加無禮不是嗎?”
封華皺起眉頭來,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端起酒杯,也將那杯黃湯一舉飲入腹中。
入口不辣,卻是滋味濃厚,回香沖鼻!
封華暢快的長紓了一聲,爽朗地笑道:“真是好酒啊!”
老板娘將手肘擱在了桌子上,整個人懶懶的半倚半立著,又為她續(xù)斟了一大杯,“可不是嘛,這酒可是我專門為傷心失意的女子所釀,但敢來我這兒排譴心頭失意的女子又實在不多,好險今日你來了,否則我都快要忘記它的滋味了?!?p> “胡說!我才沒有傷心失意呢!”封華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老板娘歪著身子,手中的酒杯已遞到了唇邊,聽見她的話后,停下動作,斜斜的朝她看了過來,眼角帶著一抹戲弄意味的說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知道我每天都要看遍多少人嗎?”
封華著惱的咬了咬嘴角,接著又將第二杯的“良藥”送入腹中,一面還抱怨道:“這酒的名字取得不對,良藥該苦口才對,但這酒又醇又甜,哪里苦了?”
老板娘拿著酒壺微微一笑,又道:“心里都這么苦了,就該喝點甜的,否則怎么對得起自己呢?”
“你這話……”封華驀地一臉驚奇,“說得有道理??!”
說罷,就伸手拿起了第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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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華已不記得自己到底飲下多少杯“良藥”了。
這酒沒有什么酒味,喝時像品嘗一份甜蜜,直讓人欲罷不能,但醉起來卻是渾渾沉沉。
封華漸漸感到自己正在入醉,卻又不甘放下手里的杯盞。
直到最后一次將它端起,卻是被一雙大手輕易的奪過,空氣中傳來一股好聞的鴛鴦花味。
封華一抬頭,白瑞來了。
老板娘揚起臉來,呆了一彈指,須臾親切地笑開,“今日真是奇了,先是來了一位明珠般的姑娘,如今又來了一位璧玉似的公子,可真叫小店生輝了。”
白瑞沒有回應她這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銀錠來,輕輕放在桌上,接著便攙起了封華。
“知津,你來了?!?p> “……”
“知津,知津,我就要這樣叫你。知津,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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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華醉得太狠,就連自己究竟是怎樣回到床上的都不記得了。
醒來時,只覺頭重腳輕,好不容易下了床,拿涼水一通潑臉,才總算清醒過來一些。
踱進前廳,正好遇上白瑞在用飯。
“白瑞?!彼忧拥貑玖艘宦?。
“來吃飯?!彼Я怂谎郏曇舯韧忸^的冰霜還要冷。
封華扶著腦袋,有氣無力的湊到桌前,沒過多久,侍婢為她送來了一碗醒酒的酸湯,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黃湯灌得太多,封華居然在這湯里也聞到了同樣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