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臺上正有一位羅剎歌姬在彈奏琵琶,唱著什么不知名的曲子。這女子長相溫婉,歌聲如黃鶯出谷一般動人,曲調(diào)卻一派哀傷,如訴如泣,倒讓封華一時聽失了神。
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步入眼中。
封華定眼一看,可不正是艷名遐邇的聞添香聞老板么?
她今夜又甚當初,一襲妝扮,一臉神色,一派舉止似乎都變得更加誘人,眼眸輕轉,滿是銷云鬼。
她眼角藏媚,嘴角含笑,分花拂柳的來到門口,翹首以盼地探了又探,明顯是在等待誰的到來。
在場,又不知有多少男子為她一時連吸呼都停止,無論有多少艷絕的侍色女子圍繞左右,統(tǒng)統(tǒng)難及她的萬分之一。
一張令人屏息的美麗臉龐,再配上婀娜的身段,她利用天生的優(yōu)勢,不爭不搶,便順理成章地奪走了所有人的仰慕。
就連封華這樣的女子都忍不住地想要多看她兩眼。
但她等來的男子卻未曾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過一瞬。
只是最初,他看見了她,沖她冰冷地點了一下腦袋,旋即走了進來,一走進來便環(huán)看起四下,然后有些嫌煩地蹙起眉頭。
只見聞老板的臉上,極其明顯地劃過一分落寞,很像好不容易等來了風,卻斷了線的風箏,只能依靠光禿禿的幾聲干笑來為自己掩飾尷尬。
笑過之后,她方說道:“今夜貴客臨門,真令小樓蓬蓽生光啊。”
那人依舊沒有說話,更沒有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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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華聽見自己心里“咯噔”一響。
因為她作夢也沒有想到,白瑞居然會來這種地方。
來喝酒的?
不,她知道的,他平生愛茶不愛酒。
來賞色?
不會,這點她也可以肯定,就連聞添香這種艷麗的姿容都不足以令他多覷一眼的話,那么這里還有什么侍色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呢?
那么他到底是來做什么的呢?
封華實在猜不出來。
見白瑞仍是毫無反應,聞老板扶了扶發(fā)髻,失笑道:“樓上已經(jīng)安排好了雅間,白公子請隨我來?!?p> 白瑞卻道:“不必,就在一樓?!甭曇舾纱嘤止吕洹?p> 在外人或不屑一顧的人面前,他的話一向精煉又簡短,只有在相熟的人面前才會流露出更為深刻的情緒,比如嚴繁雨,比如封華。
這個要求顯然令老板娘有些為難,她嬌艷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遲疑,默然少時,最終卻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轉身對一旁的酒倌交代了幾句。沒過多久,一個離舞臺很近的桌子就被人打掃出來,老板娘領著他走了過去。
在白瑞入座后,聞添香又沖臺上彈琵琶的歌姬拍了兩記巴掌,那歌姬馬上識趣的抱著琴下了臺,俄頃又換上來幾位衣著艷麗的羅剎舞姬,開始在一片歡快的舞樂中跳起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
但白瑞卻連瞟都懶得瞟一眼。
酒倌為他奉來美酒,他卻叫住了那人,面無表情的要了一壺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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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封華還是沒鬧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光臨此地。
盞茶過后,又見一位身形削瘦且極高的男子從二樓的臺階上緩步走了下來。封華一見他,渾身的雞皮疙瘩就忍不住直往外冒。
雖然此時的他已經(jīng)易改了容貌,額間多了一對青色小角,膚色也化得又黝黑又粗糙,可封華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正是燈魂!
封華這一見到這個失信的小人,心中就忍不住著惱,關于他為何會大搖大擺的出現(xiàn)在此?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
她只想問清楚自己娘親到底在哪!
可當她幾乎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想要拍案而起時,卻見聞老板一手圈住了他枯瘦如蛇的胳膊,嘴角邊同時蕩開一種粘膩的笑意,用一種動物般忠誠的眼神望著他,嬌說道:“北幫主,你的客人實在特別的很呢?!?p> 北……北幫主?
他就是北邙塵?
玄蜂幫的新幫主?
封華一聽這話,心里涼了一截,索性又坐回座位,在弄清他這些擘劃的真正目的之前,不敢輕舉妄動,她選擇了先觀望下去。
當他來到白瑞跟前,開始與他寒喧時,封華這才留意到,他那副淹死了一萬次的嗓音終于不再嘶啞了,而是變成了一種邪氣滿盈的低嗓。
聽見那個聲音時,她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無法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燈魂了。
“久仰大名了,白龍神?!?p> 白瑞飲了一口茶,斜睨了他一眼,只道:“我還不是龍神,叫我白瑞就好。”
“哦?可我聽說,其實你并不姓白?!睙艋辏簿褪潜壁鴫m雖然并未受到白瑞的邀請,仍兀自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這很重要嗎?”
白瑞不姓白?他還不是龍神?
這又是怎么回事?
這些都是封華不知道的事,也是她頭一次聽說的事,自然很感興趣,對于白瑞的一切,她都很感興趣,卻又無從得知,難得能從燈魂這里聽到一些關于他那神秘兮兮的身世,自然是要拉長耳朵,洗耳恭聽到底的。
她倒也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透過燈魂來了解一個最了解她的人。
北邙塵十分邪氣地哈哈大笑了幾聲,答道:“不重要,都不重要。你究竟是誰,我究竟是誰,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我今日約你來談的好事?!?p> 白瑞獨自飲下一口茶水,沒有接過他的話。
北邙塵不無尷尬地抖了抖嘴角,倒是聞老板十分合宜的插入一句話來,為他打起圓場:“北幫主,這可是我親手所釀的雪青酒,哪怕是最珍貴的客人灑出千金萬銀,想要品嘗一口都是不能。你快嘗嘗,是否合你的心意?!彼掷镎酥粋€白玉壺,隱隱透出里頭誘人的綠色酒液,只是稍稍晃動,其香味便傳得甚遠,令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可聞見。
北邙塵端起酒杯,她弓身倒入,酒注如泉,緩緩流入杯中的聲音甚至比臺上的絲竹樂聲還要悅耳動聽。再加上她倒酒時一副巧笑倩兮的樣子,勾惹著在場的酒徒無一不把脖子伸長,紛紛期待起了那杯美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