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微瞇著眼,略有深意地望著康宥,她如何不知道是康宥毀了她的布置,讓她現(xiàn)在處于進退兩難之境。
傳詔內(nèi)侍在她的理政期間被殺,若不給個交代,皇權(quán)威嚴蕩然無存。
可如果殺了賴塵,北狄與九州必有一戰(zhàn)。
先帝與先太后龍鳳不和,致使十九年前皇子叛亂,大正至今還沒恢復元氣,若與北狄開戰(zhàn),結(jié)果不是她一個妃子能夠承受的。
康宥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將內(nèi)侍被殺一案擺在面上,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傳詔內(nèi)侍傳的自然是陛下旨意,但其被人射殺在東門,也是不爭的事實,本宮從案發(fā)之時,就交給了巡武衛(wèi)查辦,具體事宜,本宮也不甚清楚...
“來人,傳巡武衛(wèi)鐘都督...”
一位內(nèi)侍匆匆的出了殿門。
不一會,鐘林進了殿中,先是向明妃施禮,再是白渠、四位相爺。
隨著圣上閉關(guān),鐘林一般是向這五人述職。
“鐘都督,本宮且問你,這北狄越王世子賴塵可是射殺傳詔內(nèi)侍的真兇?如實說來...”明妃望著鐘林,著重提了北狄越王世子六字。
康宥皺了皺眉,不明白明妃此舉何意。
射殺內(nèi)侍一案,他也暗中查過,只有賴塵有嫌疑,有動機,也有實力,射出那一箭,其真兇身份已然坐實。
可明妃召來巡武衛(wèi)都督,詢問案情經(jīng)過,著實令人費解。
康宥深知,明妃決不是那種畫蛇添足之人。
鐘林聞言,心里一沉,事情變得棘手了。
巡武衛(wèi)緝捕賴塵,只當他是一位普通的北狄人,轉(zhuǎn)眼間賴塵一躍成了北狄越王世子,一個不慎,引發(fā)兩國交戰(zhàn)。
到時圣上怪罪下來,鐘林吃不了兜著走。
而且,鐘林清楚,巡武衛(wèi)手里缺少關(guān)鍵的證據(jù)。
賴塵并不承認自己射殺了內(nèi)侍,但問起泰州清平之前的行蹤,他又閉口不言。
如果賴塵是一位北狄平民也就罷了,可事實卻是越王世子。
北狄越王賴錚是北狄三王之一,位高權(quán)重,其世子地位不下于一國皇子。
順帶一提,北狄并無君主,三王分而治之,三王之上是祖庭,祖庭供奉著傳世神兵——不破盾,不破盾盾主才是北狄真正的掌權(quán)人。
實際上,祖庭很少過問北狄政事,三王又是誰也不服誰,各自為政,常自詡一國,但真有一王攻打九州,其余兩王不會坐視不理,一致對外。
看似互不相干,實則打斷骨頭連著筋。
這一點與西戎不同,西戎效仿九州,有君王,有王庭,有文武大臣,現(xiàn)任汗王博古特.朗復伊,是西戎神王鐵克伊的嫡系后人。
心思流轉(zhuǎn),鐘林有了主意,道:“回娘娘,經(jīng)微臣調(diào)查,射殺內(nèi)侍一案,北狄越王世子,有很大的嫌疑,不少證據(jù)指明越王世子是真兇,但世子并不承認...”
這話,鐘林留了個心眼。
“可笑,既然有了證據(jù),如何不能定罪?我若殺了人,我也不會承認...”燕呈詠出列,躬身施了一禮,而后看向鐘林,咄咄逼人,道。
“燕侍郎可要聽清楚,鐘都督說的是世子有很大的嫌疑,而非肯定,換句話說,是證據(jù)不足,燕大人身為刑部侍郎,應該很清楚...”
“如今,燕大人一心想定世子的罪,意在挑撥兩國開戰(zhàn),其心可誅!”
嚴震向前一步,與燕呈詠針鋒相對。
“嚴侍郎此言差矣,嫌犯只有世子一人,又有證據(jù)指明,世子概不承認,不過是嘴硬自保而已,當不得真...”
文官中又出來了一人,是吏部左侍郎李新友,反駁了嚴震,轉(zhuǎn)而躬腰朝明妃拱手道。
“娘娘,傳詔內(nèi)侍被人射殺在東門,公然挑釁,藐視圣顏,罪不容赦,臣肯請娘娘,當機立斷,誅殺罪犯賴塵,以儆效尤...”
李新友的出現(xiàn),使得兩大皇子門下眾臣紛紛出列,你一言他一句,陷入激烈的爭論之中,但也僅止步于正三品的官員,話語權(quán)還是落在頂尖那一撮上。
那一小撮,未曾開口,此事就尚未定論。
一些保持中立的重臣,心知肚明,此事不過是二皇子與明妃母子的一次交鋒,遂眼觀鼻,鼻觀心,對殿內(nèi)的議論聲,充耳不聞。
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也當沒看見。
他們有權(quán)制止,但還是聽之任之。
兩位皇子門下官員在朝堂中的爭論,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
正當太初殿內(nèi)鬧哄哄之際,忽然,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一道磅礴的氣息壓來,浩瀚如海,所有人身上宛若壓了一座大山,功力越強者,其壓力更甚。
無上至人,三王爺來了。
白渠額頭滲出一些細汗,強撐著壓力起身。
不止是白渠猜到了,坐著的兩位相爺也猜到了,他們并無內(nèi)功,壓力很小,可也從文武官員中瞧出了一些端倪。
甚至上面坐著的明妃也起來了,目光看向殿門處。
慶王康琢,一襲赤色袞龍服,頭戴八珠雕龍金冠,鶴發(fā)童顏,過殿門,一步一步走上殿前。
百官躬身相迎,無人直視。
“三王爺...”
白渠、傅衡、尹無念五人見禮。
“三皇爺...”
康宥、康業(yè)行禮。
“三皇叔...”
明妃倒沒行禮,畢竟她坐在上面,代表的是君,即便慶王是圣上的皇叔,輩分極高,終究是臣。
百官面前,君臣之禮不可廢。
“什么時候朝堂成了菜市場?小渠,你也不管管...”
康琢朝明妃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白渠身上。
太初殿里,康琢熟悉的就剩白渠一人了。
白渠啞然,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三王爺成名之時,白渠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視康琢為榜樣。
轉(zhuǎn)瞬間,二人都老了。
康琢雖看起來年輕,可武道元神正在衰落。
時間最是無情。
如今的朝堂,也只有三王爺敢叫他小渠,朝外再算上一個圣院院長蕭浮云。
蕭浮云七年前離開了京都,至今杳無音信,也不知是否在世。
物是人非。
“十九年來,未入朝堂,朝堂里到是出了幾位渾身是膽的人物...”
說著,康琢目光掃過鳳令儀、武尚二人,最后放在聽闌身上,意有所指。
鳳令儀、武尚表面上很平靜,內(nèi)心卻是一顫。
(云澤為左將軍,遠在中州、云州交界,平常不在京都,換防之時,才會回家待一段時間。)
聽闌從容不迫,見康琢望著自己,拱手道:“下官身上可是有三王爺感興趣的東西?”
“沒什么,只是我最近得了一把青玉折扇,很適合你...”
青光一閃,一把折扇飛入聽闌懷中。
“謝王爺賜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