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堂。
康延到了的時候,上次陪審的人都在。
康瞻臉上掛著淡淡笑意,見康延來了,指了指對面一張空椅,道:“坐吧!”
若放在上次,康瞻此舉或許有越俎代庖之嫌,御史見此,少不了會參他一本,但現(xiàn)在沒人覺得不妥。
因為人證物證找著了,康延不再是嫌疑人了,而是聽審之人。
“來人,帶人證物證!”
驚堂木一拍,寇諄開始審案。
一名衙役捧著幾塊端硯及斷成兩截的松煙墨,與其同行的,有四人,宋邑人、劉桐,還有陳星言主仆。
此時的陳星言,換了一身交領(lǐng)齊腰襦裙,上襦銀白窄袖,左肩至胸,繡有一枝寒梅,領(lǐng)口淡粉,與粉裙相襯,盈腰一握,曲線起伏,兩臂之間帶著披帛。
蕓兒上衣若綠,下裙梅染繡花,低著頭緊跟陳星言身后,不時地偷瞄堂內(nèi)坐著的人,顯得幾分俏麗。
“學(xué)生陳星言,見過諸位大人,見過王爺...”
陳星言躬身作揖,卻沒有下跪。
圣院學(xué)生,不論男女,見官不拜。
劉桐亦是作揖行禮,蓋因他的主子是皇子。
宋邑人、蕓兒二人屈膝跪下,低頭不言。
啪!
寇諄指著放在宋邑人面前的物證,道:“宋管事,可曾記得這斷了的松煙墨?”
“草民記得,這是五殿下統(tǒng)測之日帶過來的,因為斷成了兩截,草民記得很清楚...”
“很好,劉桐你身為五殿下伴讀,堂下的端硯、松煙墨,你可認(rèn)得出?”寇諄目光轉(zhuǎn)向劉桐。
劉桐打量了一眼,道:“小人認(rèn)得出...”
“好,你且從這端硯中選出你家五殿下的...”
劉桐拱了拱手,而后幾塊端硯中選出一塊邊角有印子的硯臺,道:“這便是我家殿下的...”
這幾塊端硯中,有好的,也有夾層的。
“可有憑證?”
“大人請看,這端硯一角蹭去了一點,是當(dāng)日小人與人相撞,不慎摔的...”
寇諄看向一名衙役,那衙役從劉桐手中接過,遞給了寇諄。
寇諄隨意掃過一眼,便交予四位陪審傳閱。
事實上,幾人早已看過,只是走個形式。
“劉桐,你還記得撞你之人?是否是你旁邊的這位婢女?”
“正是此人!”
寇諄遂向蕓兒提問當(dāng)日之事,有陳星言作證。
人證物證俱在,這案也就破了。
而且寇諄清楚,五皇子一案不過是個引子,若要深究也只能從阿三身上下手,可阿三一死,什么也沒留下,線索已斷,圣院殺雞儆猴的謀劃已然落空。
讓幾人簽字畫押,將一切的罪名推到阿三身上,這事也就完了,他們也可以回去復(fù)命了。
“王爺覺得如何?”寇諄望向康瞻,道。
寇諄雖為主審,但安王代表的是宗正寺,他的意見不得不聽。
康瞻撓了撓耳廓,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聽寇諄在問自己,道:“這么說,本王的五皇侄無罪了?”
“人證物證俱在,五殿下洗脫了嫌疑,自然無罪!”寇諄回道。
康瞻笑了,拍了拍手掌。
鐵面進來了,身后跟著兩名嬌俏可人的侍女,一人捧著一柄入鞘的寶劍,一人捧著一精致檀木盒。
侍女一進堂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捧劍侍女身上,確切地說是她手里的劍。
劍鞘呈烏褐色,刻有應(yīng)龍紋,鞘尾珠形,像是一顆龍珠,劍柄龍鱗狀,頂端是銜珠的龍頭,劍格似龍爪,一眼看去,森嚴(yán)非凡。
三王爺?shù)呐鍎Α獞c龍劍,由匠魔打造,位列萬器山第三十一階,與武成候的九星弓、連珠箭并列。
萬器山從前三百階開始,每一階所列的兵器不超過五件,到了前一百階,不超過兩件,嚴(yán)格來說九星弓、連珠箭是為一體。
康瞻起身,走到康延面前,親手將慶龍劍交于康延手中,道:“這是三皇叔讓我轉(zhuǎn)交于你,還有這盒中的劍典...”
不用康延提醒,劉桐自覺地接過檀木盒。
“哦,對了,還有一件禮物...”
鐵面拿出了一份房契,康瞻也把它給了康延,道:“三皇叔那么大方,本王這做叔叔的也不能吝嗇,就送你一座府宅了...”
“謝三皇爺,謝皇叔!”
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東西,康延先朝慶王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禮,而后在康瞻面前行禮,內(nèi)心毫無波瀾。
而在一旁看著的嚴(yán)震、燕呈詠二人,則陰沉著臉,心里想著要盡快將此事告知自家殿下,五皇子不可小覷。
或許,嚴(yán)震還有其他心思。
“皇叔,諸位大人,如果沒有什么事,容我先行離去,換一身衣裳!”
為了演的逼真,康延這幾天衣服未曾換過。
似乎聞到了身上的異味,康延向幾人告退。
“五殿下,請便!”
無人挽留。
康延、劉桐離去不久,陳星言也正準(zhǔn)備告退。
突然間,一股淡淡的危機縈繞在心頭,像是被一頭洪荒猛獸注視著。
不止是陳星言有這種感覺,只要是體內(nèi)有真氣者,都會有這種感覺,康瞻、謝濤、雷罡等上三品之境的武者,這種危機感尤甚。
“浩氣鏡!”
康瞻微瞇著眼,望向屋外,烏云密布,要下大雨了。
“王爺...”
鐵面握緊手里的劍,警惕四周,就等康瞻開口。
康瞻搖頭,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淡然地坐下,看戲似的,望著堂內(nèi)的幾人。
鐵面見狀,擺擺手,讓侍女退去,自己來到康瞻身后。
“饒執(zhí)事,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如康瞻一樣淡定,認(rèn)出這是傳世神兵之威的燕呈詠,站了起來,盯著饒文叢,質(zhì)問道。
自己的性命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可不好受。
嚴(yán)震亦是臉色不善,注視著圣院的幾人。
寇諄、步升二人,還好一些,朝饒文叢三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諸位稍安勿躁!”
三人中,薛誠的分量要重些,開口安撫著眾人。
“諸位放心,圣院藏了幾只老鼠,動用浩氣鏡也只是為了避免老鼠走脫,還望多多包涵...”饒文叢起身,拱手致歉,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
“你們根本就沒想著殺雞儆猴,而是借我們之手,清除圣院潛藏的探子...”
嚴(yán)震幡然醒悟,心情卻沉到了谷底。
為了殺阿三滅口,他花了不小的代價,未曾想這是圣院布下的圈套,為得就是讓他們信以為真。
當(dāng)他們自以為識破圣院謀劃,穩(wěn)坐釣魚臺,五皇子一事,不知是誰,散播了謠言,抹黑圣院執(zhí)事。
此事,讓他們動了其他心思,
無論五皇子是否舞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百姓心里,留了個圣院執(zhí)事徇私的印象。
加上五皇子一案涉及到皇族顏面,不可能公開審理過程,時間拖得越久,圣院執(zhí)事徇私的印象越深。
若是因此能拉下一位圣院執(zhí)事,那就再好不過。
這是一個暗虧,圣院執(zhí)事不得不吃的暗虧。
誰又能想到,此舉正中圣院執(zhí)事的下懷。
現(xiàn)在想想,或許那謠言就是圣院執(zhí)事自己散播出去的,為得就是引他們出手。
但這只是嚴(yán)震、燕呈詠心里的想法。
他們能想到,圣院執(zhí)事又怎么沒料到。
謠言的確是他們傳出去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而且,錄事處的聚眾,為何讓墨影解決?
只因,墨影修煉的功法,為浩氣訣,其聲容易令人信服。
所以,了解這一計劃的康延,才會覺得圣院執(zhí)事沒一個簡單的,唯一一個看起來傻一點的,也就是方直了。
“嚴(yán)侍郎說錯了,我們只是除除耗子,這耗子跑錯門了...”孔折曲笑道。
嚴(yán)震氣急,不愿爭辯,拂袖坐下,額頭青筋暴跳,表明他心里的不平靜。
“我該如何向殿下交代...”
燕呈詠苦著一張臉,為了抹黑圣院執(zhí)事,他可是賣力得很,如今全完了,殿下埋下的暗子,暴露了。
另一邊,出了問心堂的康延、劉桐二人,沒有走醒師路,換了一條僻靜小路,朝芳林苑走去。
可能是要下雨的緣故,路上沒人。
“殿下,這柄慶龍劍是不是很厲害?”
劉桐抱著木盒,注意力卻落在慶龍劍上,三王爺送的,一定不差。
“慶龍劍,位列萬器山第三十一階!”康延淡淡地說道。
慶龍劍是很強,可惜康延用不了。
為何闖蕩江湖兩年,康延使用的是凡槍?
不是康延不舍得那柄驚鴻槍,而是破曉弓不允許。
如果真當(dāng)破曉弓是一件兵器,那就大錯特錯。
破曉弓貴為傳世神兵,也是有脾氣的。
靈兵,康延用不得。
劉桐驚嘆了一句,然后沒然后了,他也知道破曉弓的脾氣。
二人穿過一條回廊,正步入一座亭苑,猛然間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浩氣鏡!”
康延感受過神兵之威,回首朝羽化樓的方向望去。
一面散發(fā)著煌煌白光的鏡子,橢圓形,長有兩個耳,在烏云中,宛若一輪明月,升起在空中,浩氣鏡下,有一道身影。
劉桐也察覺到了,順著殿下的目光望去,一面長著耳朵鏡子。
“糟了,破曉弓!”
除了危機感,康延心里隱隱騰起了一股沒來由的怒意。
康延清楚,浩氣鏡施展神兵之威,激起了封存在自己住處破曉弓的脾氣。
因為與康延心意相通,怒意進而影響到了康延。
“走!”
顧不得劉桐了,康延施展輕功朝芳林苑趕去。
百解千愁
下午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