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蘇憶北睡了很長很沉的一覺,什么也沒夢到。
傍晚醒來時,林梓萱不在寢室,姜遙和琳琳正準(zhǔn)備出門忙活著打扮,看見她睜眼問道:“我們倆等會兒出去玩,還有幾個別的學(xué)院的小哥哥,你要不要一起?”
蘇憶北從床上坐起來,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答:“好啊,反正我自己在寢室沒事做?!?p> 姜遙手里口紅瞬間涂出去了一道,不可思議地問:“你真要一起去?”
以前喊蘇憶北一起出去玩她向來拒絕,時間長了大家只是象征性地問一下。
姜遙連忙抽了張紙巾補救臉上的妝,順便瞥了眼琳琳交換眼神。
琳琳斜睨著鏡子涂眼影,沒精力和她們繞彎子,單刀直入問蘇憶北:“你以前不是不和我們一起去聯(lián)誼么,不追那什么顧思南了?”
蘇憶北翻身下床往浴室走,淡淡吐出倆字:“沒戲?!?p> “挺好的,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绷樟债嬐暄劬€邊對著鏡子查看,邊輕描淡寫地說,“那個顧思南我碰見過幾次,看著沒什么特別的,一米八幾的個子,就高點兒唄。長得是不錯,不過和他顏值一個水平線的不算稀有,想找還是找得來的。你要是喜歡這種瘦高個兒,今天晚上這幾個一起出去玩的都是,也是學(xué)計算機的??赡芩麄兿的猩疾畈欢嘁粋€類型?”
“不行吧?!苯b也見過顧思南幾次,想了想,“顧思南特別白啊,比我都白?!?p> 琳琳挑眉看她:“帥都不能當(dāng)飯吃,白有什么用?”
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琳琳說著轉(zhuǎn)臉朝浴室里喊:“你洗澡快點,等會兒出門好歹收拾收拾打扮一下?!?p> 這次出去玩,男男女女加起來十個左右,一行人先是去學(xué)校南門附近一起吃了晚飯簡單介紹了下,幾個人覺得聊得來,接著去了不遠(yuǎn)處的KTV續(xù)攤。
之后陸續(xù)來了兩三個人,包間里變換閃爍著燈光,幾個女生全是麥霸搶著點歌唱,男生們在一旁起哄,熱鬧得不行。
姜遙唱完一首,又跑到點歌臺前點歌,余光一掃瞥到角落里靜靜坐著的蘇憶北。她招招手:“過來唱歌啊,自己坐那兒干嘛?我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p> 蘇憶北搖頭:“算了算了,我唱歌特難聽,別難為我了?!?p> 她慢熱,不擅長和初次見面的人打交道,這種燈紅酒綠的場合不像姜遙和琳琳一樣自來熟玩得開。本就是為了打發(fā)時間,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喝喝飲料玩玩手機聽他們唱歌,倒也樂得自在。
姜遙這會兒唱嗨了,盯著顯示器招呼她:“那你想唱了自己來點啊?!?p> “嗯。”蘇憶北悄悄松了口氣安靜坐著。
這人吧都有個毛病,一旦在人群中落單,沒別的,就愛瞎想,光瞎想也就算了,還特能聯(lián)想。尤其女生,從星辰到大海,從過去到未來,凡事沒有她們想不出來的。
比如正悄咪咪觀察屋里一群人的蘇憶北。
琳琳確實沒騙她,今天一起出來玩的男生還真都和顧思南有幾分相像。不過她一個個仔細(xì)看過后發(fā)現(xiàn),比他高的沒他白,和他差不多白的沒他好看,比他好看的身材又沒他好,比他身材好的又沒他高,總之看了一圈沒一個特別像他的。
昨天發(fā)生的一切一覺過后似乎變成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記得過程但具體細(xì)節(jié)怎么也想不起來。該怎么形容現(xiàn)在想起顧思南的感覺呢?不會特別難過,也沒什么遺憾,只是心里像是出現(xiàn)了個的洞,想到他一次那個洞隨之?dāng)U張一點,不疼不癢不想哭,就是空蕩的難受。
像是在戒煙,或者說戒掉伴隨自己很久的習(xí)慣。高二打省專業(yè)賽時為了練體能,她戒過一段時間的煙。真正戒時沒有別人說的那么難,做些轉(zhuǎn)移注意力的事情就行,看看書、跑跑步、吃顆糖,有事情做就不會再想吸煙了。
認(rèn)識顧思南不過才七年,她現(xiàn)在不到二十,以后會有很多很多個七年,只要再找些別的事情做,認(rèn)識些別的人,試著和別人在一起總能不想他的。說不定下一個七年她會喜歡上別人,比喜歡顧思南還喜歡那個人……
蘇憶北正胡思亂想著,琳琳放她旁邊充電的手機忽然丁玲咣當(dāng)響個不停。她猛地回神,掃了眼屏幕:“琳琳,你媽媽給你打電話了?!?p> 琳琳跑到點歌臺前按了暫停:“你幫我拿一下!”
“好?!彼龥]來得及站起來又被什么扯了下摔回座位上。
回頭一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低頭看手機的男生,剛才沒注意他,估計是后來的。手機光微微照亮他勻稱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看起來皮膚挺白的。
蘇憶北暗暗在想,這膚色快趕上顧思南了吧,手指頭是挺好看的,就是指甲形狀不如顧思南的好看。
那男生盯著手機刷微博,絲毫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
蘇憶北輕輕戳了戳他肩膀,略顯尷尬:“同學(xué),你壓著我裙子了?!?p> 男生下意識往她這邊看了眼,一下呆了。她常年鍛煉,腿上肌肉勻稱有形,不是干瘦或者松散那種,加上琳琳今天刻意給她挑了條長度不到膝蓋的牛仔裙,一坐下堪堪遮住大腿根,這會兒一雙白皙修長的腿正明晃晃地裸露在外。
手機已經(jīng)讓等不及的琳琳自己拿走了,耳邊現(xiàn)在清凈的很。蘇憶北很久沒穿這么短的裙子,察覺到男生目光,不自在的拉著裙擺往下扯了扯。
待她轉(zhuǎn)過頭看清男生的臉忽然覺得眼熟,她仔細(xì)辨認(rèn)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是……程木楊?”
“蘇憶北?”程木楊抬起頭瞠目結(jié)舌,“你怎么還開始穿裙子了?”
“……”
日子又過幾天到了周末,距離期末考試還有兩天時間。
顧思南和白澤一起窩在寢室補作業(yè),一個作業(yè)太多實在做不完,一個作業(yè)不多偏偏全堆到一起做。
晚上九點。白澤做完最后一項作業(yè)后鍵盤一推,人仰在椅子上長長伸了個懶腰,“我的媽啊,終于做完了。顧小白,你還有多少沒寫?”
顧思南劃了劃鼠標(biāo):“快做完了。”
他話音未落,接著埋頭做題。
寢室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人,白澤拉了把椅子坐到顧思南旁邊,思忖片刻開了口:“你真不歇會兒?要不然去窗戶邊吸會兒煙?你這作業(yè)考試那天才交,還有兩天呢,這兩天你們老師不是說不布置其他作業(yè)了,你非趕在今天做完?”
電腦前坐了一天,顧思南真有點兒撐不住了,他放了鼠標(biāo),閉著眼捏了捏內(nèi)眼角間:“不做作業(yè)干嘛?”
“跟你可親可敬的師兄聊會兒?”
顧思南不耐,作勢要起來:“不聊!”
白澤一把拽住他:“行行行,不聊!那你陪你可親可敬的師兄聊會兒行不,我想聊?!?p> 顧思南瞥了他眼,“你到底想說什么?”
白澤舌頭頂了下腮幫,沒了平常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段時間蘇憶北一直沒去隊里,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顧思南垂下眼:“她這幾天沒和我聯(lián)系?!?p> 白澤嘆了聲氣:“她不說,你也沒問問?你們倆之前關(guān)系不是挺好的,現(xiàn)在鬧得話都不說了?”
他早就感覺到了,從隊里聚會那天回來顧思南一直怪怪的。人還是和平常一樣不愛說話,就是多了那種最初認(rèn)識他時壓抑孤僻的感覺,讓身邊的人都覺得不舒服。
顧思南緊抿著嘴不說話。
白澤早知會是如此,沒和他計較,接著說:“涵涵和我說了,蘇憶北給你表白你沒同意。怎么說呢,你這人真挺磨嘰的。小時候比賽師父不讓你去,你難受還不說,打了雞血樣的奮發(fā)圖強,整得跟我們幾個被選上的多不努力一樣。高中那會兒,師父想讓你當(dāng)隊長,你沒同意,沒辦法連上我演出戲,趕鴨子上架給你弄上去你才當(dāng)。再說說現(xiàn)在,喜歡就同意,不喜歡就拒絕,你要是真不不喜歡你對人姑娘那么好干嘛?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的,嚴(yán)浩和她吵架關(guān)你什么事兒,你實戰(zhàn)時候給嚴(yán)浩打得嗷嗷叫,你是不是賤的?現(xiàn)在人給你表白,你不都拒絕了天天在這兒要死要活個什么勁???”
白澤越說越氣,恨鐵不成鋼直想往顧小白腦袋上打兩巴掌:“你一大老爺們兒,怎么還沒人小姑娘利落呢!我是真想給你腦子掰開看看你怎么想的?!?p> 顧思南目光盯著桌子上某處看了好一會兒后緩緩開口:“你記得孟嬌么?”
“孟嬌?”白澤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高中一個隊的,比我們大一屆?!?p> 白澤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是誰了,你沒事兒提她干嘛?她和蘇憶北這事兒有關(guān)系?”
他猛地一驚,顫著手指向顧小白:“你可別告訴我,你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孟嬌在一起了!”
“你想多了?!鳖櫵寄犀F(xiàn)在翻他白眼的想法都喪失了,“我們高二那年省賽,是她最后拿二級證的機會,她最后一場的對手就是蘇憶北?!?p> 他停頓了下:“那場比賽是我給孟嬌看的?!?p> 白澤挑眉:“還有這回事兒?”
顧思南點頭。
他從八歲開始練跆拳道一直到現(xiàn)在,十三年里比賽打過無數(shù)場,看過無數(shù)場,蘇憶北和孟嬌的那場比賽是他記憶里為數(shù)不多有印象的。他那時不記得蘇憶北的名字和模樣,只記得她帶步和反擊下劈踢得是真的好,又快又準(zhǔn),他從沒見過哪個女生能有那樣的速度和力量。驚嘆的同時他也在發(fā)愁,開場不到一分鐘,孟嬌被她用下劈連上兩回頭,這局面要是僵持下去哪還得了。
白澤不明所以:“這事兒和你們倆現(xiàn)在不說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顧思南垂下眼眸:“蘇憶北就是在那場比賽膝蓋受得傷,孟嬌踢傷她的那腿,是我讓踢的?!?p> 十根手指交錯擰在一起,說出的每個字都變的苦澀。
白澤驚得脫口而出:“我靠!顧小白你這么狠么?太不是個東西了!”
顧思南看了眼白澤,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解釋。
孟嬌不擅長打防守反擊,蘇憶北又速度快得嚇人回回?fù)屨枷葯C,中場休息時,愁得不行問他該怎么辦。距離下場開始只隔半分鐘,他當(dāng)時沒時間考慮太多,只想到轉(zhuǎn)身后踢一種方法來阻擊。孟嬌轉(zhuǎn)身后踢準(zhǔn)確率不高他是知道的,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可這是孟嬌至關(guān)重要的一場比賽,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一再堅持讓她試下……
即使不是有意的,但歸根結(jié)底過錯是他的。
顧思南仰起頭長長嘆氣:“我寧愿那腿是挨在我膝蓋上的?!?p>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澤聽完想了很久,總算再腦子里找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們的關(guān)系,“你對蘇憶北的好,只是出于你對她的愧疚?”
顧思南抬手蓋上眼睛:“別問了,我不知道?!?p> 白澤沒話說了,腿一蹬地拖著椅子坐回自己桌前。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現(xiàn)在看來也不全對。眼前顧小白和蘇憶北這事兒,他一旁觀的都看不明白,更別提當(dāng)事的倆倔犟貨了。
寢室門忽然響了,白澤沒指著半死不活的顧小白能有用,站起來往門口走:“誰???”
門剛開一半,樓下寢室的小義立刻推門進來,瞅見顧思南踢了踢他椅子:“趕緊下去,今天有查寢的,一會兒就過來?!?p> 小義和白澤一屆,原本是他在白澤寢室,顧思南分到了樓下。白澤和顧思南關(guān)系好,小義又和樓下寢室另外一人是發(fā)小,幾人商量了下一拍即合,私下?lián)Q了寢室沒和寢管說,平常還好,就是查寢的時候有些麻煩要換回去,不然照片學(xué)號和人對不上。
白澤順手關(guān)了門:“有病吧,還有兩天期末考試這會兒查什么寢!陸遇卿和大貓還沒回來呢?!?p> 小義攤手:“我哪知道,可能怕本地的看著快放假了提前溜回去?”
顧思南揉了揉眼站起來:“那我先下去了?!?p> 沒等他出門,小義在后邊說:“剛才我回來路過北門看見我們班程木楊了,好像又換一女朋友?!?p> 白澤舉著杯子喝水,不以為然:“他換女朋友不是很正常?跟換衣服樣的,一學(xué)期換仨都是少的。”
小義砸吧下嘴:“這次換的比之前那些個都好看,個子還高。我和他打招呼問了下,好像你們隊的,叫……叫什么北來著?!?p> 白澤不屑:“難不成是蘇憶北?”
“對,好像就是蘇憶北。”小義恍然,指指顧思南,“那女孩兒比他還白。”
白澤驚得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眼睛很快瞥向門口顧思南。
顧思南手扶在門鎖上沒動,背對著白澤站看不見臉上表情。
小義嘿嘿一笑:“之前怎么沒聽說你們隊有好看姑娘,還有沒有了?這種寶藏女孩兒給我也介紹一個唄?!?p> 白澤扯扯嘴角:“有是有,就是脾氣都不好,怕你遭不住?!?p> “沒事兒,”小義擺擺手,“好看就完事兒了?!?p> 顧思南終于推門出去:“我晚一會兒回來?!?p> 白澤放下水杯:“你又干嘛去???”
顧思南反手關(guān)了房門:“出去買煙?!?p> 小義不明所以:“他煙癮還挺大啊?查完寢差不多要關(guān)門了他還出去買煙?!?p> “買個錘子煙,你聽他胡扯。”白澤瞅了眼顧思南桌上敞開著的滿滿的煙盒,冷笑了聲,“鬼知道他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