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按諾亞的意思向東南方疾馳。
當(dāng)從窗戶里再也看不到七葉鎮(zhèn)時,薇卡和艾芙洛拉上窗簾,忽然互相抱在了一起,淚水在沉默肆意流淌。這一點(diǎn)也不叫諾亞意外,她們一定有許多話要說,許多感受要交流,許多情緒要宣泄。人類的情感是會有延時的,葬禮上悲痛的親人往往要等賓客走后、重歸安靜時才哭得出來,這一點(diǎn)諾亞不光見過,還有切身的體會。
而現(xiàn)在,這輛馬車封閉的車廂完美契合她們的需求,從時間上來說也差不多正好。
“好丟人,”艾芙洛摸了摸臉頰,帶著淚水笑了起來,“但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姐姐?!?p> “我也是?!鞭笨ú潦醚劬Γ缓蟊葎偛鸥佑昧Φ乇Ьo了她。
“還有還有,剛剛那個渾身都是紙片的家伙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我以為這回真的死定了,”艾芙洛哆嗦了下,“跟打傷你的那家伙用的分明是一樣的法術(shù),而且控制起來還更加?jì)故?,肯定也更厲害?!?p> “明明是你傷得更重?!鞭笨ㄝp撫妹妹的短發(fā)。
“但貝納托大人拜托了圣堂的祭司治療我,”艾芙洛咯咯地笑了起來,“說來真慚愧啊,被他們帶到鎮(zhèn)上的圣堂時,我昏昏沉沉的,都沒能記住那位祭司的名字。將來要是有機(jī)會,我要好好感謝他,當(dāng)然也要感謝貝納托大人并且請他原諒。不過現(xiàn)在,”她轉(zhuǎn)過頭,“最該感謝的人是諾亞?!?p> “一點(diǎn)小事,”諾亞緊張起來,他最害怕別人當(dāng)面表達(dá)感激,“應(yīng)該感謝的人是……呃?”
艾芙洛放開了薇卡,胳膊突然環(huán)上他的脖子,然后閉上雙眼,嘴唇貼上了他左邊臉頰。
這、這是什么情況?公主殿下,您、您的感謝方式是不是還有改進(jìn)的余地?諾亞渾身僵硬,想把她推開。
“啊,艾芙洛,他,他是……”薇卡只糾結(jié)了不到兩秒鐘。她學(xué)著妹妹的樣子,嘴唇貼上了他右邊臉頰。由于諾亞的脖子已經(jīng)被占據(jù),她摟住了他的胸膛。
腦袋里好像轟的一聲,諾亞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這、這又是什么情況?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臉上燒的厲害,他甚至想到可以和人打賭,現(xiàn)在自己光用臉就能把雞蛋烤熟。哦天哪,這太突然了,太超乎想象了,太難以接受了,太……太幸福了也說不定?
仔細(xì)想想,他不禁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輕笑。不管怎么說,這還是挺受用的,在紅石英鎮(zhèn)的時候可想不到自己能有這樣一天。
駕車的那波突然把腦袋伸進(jìn)車廂,諾亞頓時嚇了一跳,兩位公主倒是閉著眼睛渾然不覺。他咧開嘴笑了笑,朝諾亞豎起大拇指。
那波的腦袋正要退出去,諾亞拉住他,給了他又一枚銀月。諾亞一直信奉快樂應(yīng)該和人分享,這樣快樂便能加倍。再說,這種事有個人旁觀,哪怕只有一個,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可惜那波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不然他猜他被兩位公主一同吻了這事七天就能傳遍整個王領(lǐng),再有半個月連蠻族和法外地也都會流傳。
掏錢的動作令她們睜開眼睛。薇卡急忙松開了他,縮到角落正襟危坐,別過臉去看著窗外哦不,是看著窗簾。艾芙洛則若無其事地緩緩將他放開,還朝那波優(yōu)雅地?fù)]了揮手,于是車夫又一次咧嘴傻笑。
等車廂重歸平靜——雖然本來也沒什么太大動靜,換句話說,那股興奮勁開始消退的時候,坐在她們倆中間的諾亞就感覺有些不自在了。
得說點(diǎn)什么化解尷尬,他正使勁想,艾芙洛先開了口:“姐姐,你還沒有分享諾亞和你的小故事呢。你們是昨晚認(rèn)識的吧,”她笑起來和海洛伊絲尤其像,只差了那一點(diǎn)虎牙,“我還記得諾亞說過,他對你做了好多好事喲。”
“他……”薇卡苦惱地皺起眉頭,“他給了我食物,替我處理傷口,又給了我衣物……”
“你說起事情來簡直比晨課的禱詞還無聊,”艾芙洛制止了她,“還是讓諾亞來說吧。當(dāng)然,如果他愿意的話。我想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回憶一下昨晚的美好吧?男人嘛。”
“事情正如薇卡殿下所說,”諾亞冷靜下來,“我沒有要補(bǔ)充的地方了?!?p> 艾芙洛瞥了眼七弦琴:“你不是旅行詩人嗎?給了食物,處理傷口,給了衣物,你寫的歌總不會也這么乏味吧?我想想……嗯,至少也該這么說:在寒冷的雨夜,饑寒交迫的薇卡公主倒在了諾亞的家門前。好心的諾亞將公主帶回家中,她的狀況很糟糕,渾身濕透又冰涼,他解開了她的衣服,哦多么美麗的身體啊。他耐心地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溫暖,直到她醒來……”
你到底是祭司還是詩人?諾亞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沒有沒有,”薇卡認(rèn)真地指出,“昨晚沒有下雨,也不寒冷,我也沒有倒下。衣服也是我自己解開的——”
“自己解開的?真是主動!想不到薇卡姐姐也有這樣一天啊。解開之后呢?快說快說,是不是就投懷送抱了?”
“不,之后我處理身上的擦傷,那個時候諾亞先生在陽臺上。他告訴我好了再叫他。”
“那他有沒有偷偷瞄幾眼?”
“怎么可能!諾亞先生是正派人,睡覺時還在床中間放了一把劍。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啦!”
“那么親愛的姐姐,你難道就沒希望發(fā)生點(diǎn)什么嗎?”
薇卡扭過頭去不加理睬。
“再說你們也不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剛才你也親了他。那么我再問一遍,你真的,沒有,希望過,和諾亞,發(fā)生點(diǎn)什么嗎?”
薇卡的頭繼續(xù)朝背向艾芙洛的方向扭。諾亞看到她不光耳根,連脖子都紅透了?!拔覀冋J(rèn)識才不到一天呢!你要再這樣,我,我就要生氣了?!?p> “玩笑而已嘛,給平淡的旅途增加一點(diǎn)歡樂的氣氛,這種時候你回答‘有過’就行了??傔@么一本正經(jīng)的干嘛?有時真不知道你是祭司還是我是祭司(原來你自個也知道,諾亞心想),”艾芙洛公主無趣地聳了聳肩,“說起來,諾亞是什么人呢?除了是個正——派——人之外,我對你還一無所知呢。我記得聽貝納托大人提過一句,你是雷蒙公爵的特使?”
“這倒確實(shí)沒錯?!敝Z亞拿出公爵的戒指。
“這東西是真的耶,”艾芙洛瞪著大眼睛,“那么特使大人,您背負(fù)著什么樣的重要任務(wù)?那老頭和戴蒙不對付,總不會是派你去表達(dá)忠誠吧?”
“啊,我的任務(wù)是去把你們父親從王都救出來?!?p> “什么!”兩位公主齊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