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盤絲

　　“笨笨，你會抽煙啊？”木子眼里的情緒我看不分明，天色太暗，只能聽見她說：“好酷誒，我也想試試。”

　　我笑了笑，把煙從嘴里取下來，彈了彈灰，說：“抽著玩兒的，下次教你?！?p>　　木子轉(zhuǎn)頭看向之書，問：“誒，你會嗎？”

　　之書短促地打量我一眼，答道：“會。”

　　“那她抽煙是跟你學(xué)的嗎？”木子緊接著問。

　　“是啊?！?p>　　我一口煙差點悶在嗓子里，之書居然認了。

　　“我教的，去實踐那會兒她就會了?！敝畷蟠蠓椒阶哌^來，說：“給我吧?！?p>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把煙嘴拿下來，之書偏頭直接咬在嘴里，吸了最后一口說：“行了，掐了吧。”

　　“還有一截沒抽完啊?！蹦咀哟袅艘幌路磻?yīng)過來。

　　“留一點兒掐了，表示自己抽得起，不缺煙?！蔽野褵燁^在垃圾桶的煙灰缸里捻滅，扭頭沖陳子說：“是吧，陳哥？”

　　“是?！标愖狱c頭：“買得起，不缺那點兒?！?p>　　之書顯然也是很認可這番解釋的，他俯身過來說：“怎么回事？”

　　“這是該我問你吧?！蔽覜_著之書吹了口氣，煙味熏得他淡笑起來：“嚯，口氣不小?！?p>　　“我們部門今天開會了之后出來團建?！敝畷媚咀铀麄?nèi)ソo橘子結(jié)賬，快速給我梳理今天的日程。等一會要去吃晚飯，還要玩桌游什么的。

　　“你們隊里什么操作？”

　　“也就是吃個晚飯，然后唱唱歌吧?！蔽覓吡搜壑畷难b扮，水紅色棉麻襯衫搭淺卡其的抽繩系帶七分褲，勻稱的小腿露出來，脖子上掛了條狼牙項鏈。

　　“喲，今天是狂野男孩？”我學(xué)著灰姑娘的繼母挑起之書的項鏈，問：“參加公主舉辦的舞會去的？”

　　“不是?！敝畷泵q解：“這不是來了郊外嗎，怕別人覺得我們好騙?！?p>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也沒誰大金鏈子小手表的啊。

　　“你拿我跟他們比，那我可比不了！”之書連連擺手，說：“你們都是些能打的，敢硬剛。我們這一部門老弱病殘的，只能智取?！?p>　　“還跟我分上你們我們了？”我斜眼睨了眼之書，說：“那一會你們自己行動吧，我就不奉陪了?！?p>　　“沒事，你跟著他們吧，安全?！敝畷鴿M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哂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走，被之書一把拉住摟回懷里。

　　“作甚？”

　　“你還沒告訴我誰教你抽煙的？”之書氣急敗壞地問。

　　“不是你嗎？”我笑著反問。

　　“我那是為了不讓人看出來……”之書看著我戲謔的表情，突然醒悟：“哦，是他教的吧？”

　　我把頭輕輕埋進之書懷里，說：“蚊子快給我咬死了。”

　　“沒事。”之書拍拍我，道：“有我在，它們都會咬我的?！?p>　　“誒喲——”一群起哄聲慢慢過來，師兄捂住眼睛說：“緣分吶，這里都能碰上?！?p>　　“師兄。”我把之書拉到隊伍面前，介紹：“這是我男朋友，之書。”

　　之書立馬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乖巧地說：“師兄好，大家好?！?p>　　隊里整齊鼓掌，師兄問：“他等下跟你一起嗎？”

　　我搖搖頭說：“他們部門有自己的活動?！?p>　　“好?！睅熜终f：“下次叫他來喝酒?！?p>　　之書換了顆搗蒜頭：“一定一定，那笨笨就交給大家了?！?p>　　“你放心！”小刀高呼一聲，隊里都跟著響應(yīng)。之書眼中帶笑地瞧了眼小刀，收回目光對陳子說：“老哥，你幫我顧著點笨笨?！?p>　　陳子顯然也是個人精，微微動了動下巴，說：“放心，我知道?！?p>　　不過之書大概想不到，師兄嘴里的“下次喝酒”這么快就來了。

　　當(dāng)我們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木子領(lǐng)著幾個師弟師妹熱熱鬧鬧地就進了包房。服務(wù)生過來解釋，這個包房有兩張桌子，中間隔個屏風(fēng)就能變成單獨的。

　　我拿出手機問之書：【你們來吃飯了？】

　　之書回復(fù)：【是啊，你吃了沒？】

　　【我們在你們隔壁?！课野l(fā)完信息，透過屏風(fēng)看見之書放下手機就懸著腦袋四處找我。

　　“笨笨，我敬你?！毙〉抖酥舆^來說：“你不喝酒嗎？”

　　我看了眼杯子里的果粒橙，說：“我開車，不能喝酒。”

　　“今天我們是坐車，沒事?！毙〉墩f著就打算給我倒酒，我扽住酒瓶子，說：“學(xué)校里有我的車，晚上我回家要開?！?p>　　“等會我們刷夜，今天晚上你應(yīng)該回不去了?！毙〉赌闷鹆硪粋€酒瓶，我臉色一沉，正要說話，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之書順過桌上的新杯子，說：“開車確實不能喝酒，我替她。”

　　小刀愣了愣，然后對著桌上招呼：“師兄，笨笨的男朋友過來了！”

　　隊里轟地一下炸開了，個個都叫著要和之書喝酒。

　　“哇，你們是從盤絲洞出來的？”陳子站起來說：“我們?nèi)颂嗔?，出個代表就行，最后再一起喝一個?！?p>　　“那可不行！”小刀反對：“我們隊女生本來就少，這么容易讓人帶走了我們不服！”

　　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叫著不服，最后師兄拍了板，他和小刀、陳子三個人一起，和之書喝一輪。

　　和師兄喝的是攙了紅牛的白云邊，這是隊里的傳統(tǒng)，新人進隊要一起喝三杯，表示和隊伍融為一體。之書二話不說，跟師兄干了杯，又索性按著隊里的數(shù)量，和陳子、小刀各喝了一杯。

　　我給之書遞了個奶香小饅頭，說：“吃一點壓一下。”

　　三杯白酒下去，就算是摻了飲料，之書也稍微有點招架不住。我扶著他坐下來，桌上倒是給之書熱烈地鼓起了掌。

　　“喝了這三杯酒，以后也是隊里的人了！”師兄拍拍之書，微紅的臉上很是高興。

　　陳子端了杯啤酒過來，說：“咱倆不整那些虛的了，就這一杯就行?！?p>　　緩過神的之書拿起酒，噙了句“謝謝”在嘴邊，抬起杯子一飲而盡。

　　“好！”陳子把酒杯倒過來，說：“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

　　“小刀，你們少喝一點?！睅熜只刈恢岸诹艘痪洌〉缎χf好。陳子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之書，水紅色的襯衣領(lǐng)口已經(jīng)被他解了兩?？圩?，精致的鎖骨掩在狼牙項鏈之后，磨得圓潤的彩色木珠在包房發(fā)黃的燈光下散發(fā)著古樸的猙獰感。

　　“還行嗎？”我輕輕問。

　　“嘿，男人不能說不行！”陳子笑著打趣，卻也加了一句：“實在不舒服就不喝了，師兄在這，他們不敢亂來?！?p>　　隊里也有之書相熟的校會干部，看我們坐在椅子上說悄悄話，也都過來看看這個隊里的“新婿”喝倒了沒有。

　　“沒事，大不了我們幫你喝。”幾個干部都坐在之書周圍，聊著聊著竟然開始說校會改革的話題，我趁機多給之書夾了點菜。

　　我真是低估了這個弟弟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挑撥別人跟他一個戰(zhàn)線。

　　“笨笨，灌他！”

　　那個干部極配合地把之書摟進懷里，隊里氛圍大漲，還有人叫他倆喝個交杯。

　　眼看著中心話題就要溜走了，小刀“騰”地一下站起來，沖著之書說：“老哥，別的不多說了，就這半瓶，我吹了?！闭f完就準備拿瓶子。

　　之書看了桌上，選了個剛開沒倒多少的酒瓶子，說：“行，那我也吹?！?p>　　我跟陳子正要攔，這兩個人已經(jīng)開始了。

　　小刀的脖子上青筋乍起，耳根通紅，但絲毫沒有松開嘴的意思。

　　之書的酒更多，但他喝得更快，時不時漏出的酒液順著之書上下滑動的喉結(jié)淌進開了扣子的襯衣里，洇濕了一條深紅色的線。金絲眼鏡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亮，之書單手扶著我身后的椅背，“嘭”地一聲，他和小刀的酒瓶同時落了桌。

　　沉靜了半秒之后，陳子帶頭喊起“好”來，一隊的男生女生都對之書心悅誠服地鼓了掌。

　　顧不得去看小刀的反應(yīng)，我一把架住之書的腰，說句給他擦擦衣服就和陳子趕緊領(lǐng)著人去了洗手間。

　　“哎喲，憋死我了！”之書從廁所出來，眼睛透亮，水汪汪地看著我?！澳銈冴犖樘珖樔肆耍B著喝酒不給上廁所?！?p>　　誰不讓你上了，是你自己不去！

　　“胃里沒事吧？”陳子問。

　　之書搖搖頭說：“還差一點，要是再來一瓶我就真要吐了?！?p>　　我和陳子舒了口氣，人沒事就好。

　　“為什么要挑那瓶那么滿的？”我一邊給之書擦身上滴的酒一邊問。

　　“是啊，你就也喝個半瓶就行。”陳子也不理解之書為什么最后一次喝了近一滿瓶的酒。

　　之書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說：“我知道自從我出去交流以后，這個小刀就看上你了。這又是送花又是發(fā)消息的，我上回就在你手機里說了要跟他喝酒?！?p>　　“笨笨，我知道我強在哪兒，也知道我弱在哪兒。我打不過他，也不可能去跟他打一架?？墒撬@么盯著你，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只有和他喝酒了，喝到他服?！?p>　　“他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們都服了?！标愖咏o之書順氣，說：“你打不過還有我們呢，剛才那幾個圍著你的都挺能打的。還有師兄，不會讓他亂來的?！?p>　　我看著之書臉上那股子倔勁兒，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

　　“笨笨?！敝畷杨^伸過來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這么好，有男生為你爭風(fēng)吃醋是正常現(xiàn)象，別往心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