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心驚,卻不是因為他的動作,而是,他的手怎么這么涼?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被一塊冰抓住了呢。
這次他抓著她的力道很輕,宋玄知道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掙脫,但她沒有。
她依然向后坐了點,乖巧的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難得的溫言道:“我不走,你也好好呆著別動,讓女侍給你清理傷口?!?p> 君容這才放心下來,眉頭一松,隨即用大拇指輕輕的摩挲了下她的掌心,緩緩閉上雙眼,任由女侍動作。
偌大的殿內(nèi)霎時安靜下來。
宋玄看著眼前女侍小心翼翼的動作,好不容易拆了舊的白布,立刻,君容手臂上深若見骨的紅痕暴露在空氣中,狹長一整條,似溝壑鑲嵌在他的小臂上,與如玉的膚色形成刺眼的對比。
宋玄驀的一下頭皮發(fā)麻,她抿著唇,只感覺他握著她的手似乎更涼了。
女侍迅速取出新的白布,在給君容換上之前,又從身邊的藥箱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瓷瓶,打開后,將瓶口靠近他的傷口,微微傾斜,立刻,些許白色的粉末被灑在上面。
瞬間,宋玄的手被驟然握緊,隨即君容逸出一聲悶哼。
她的心越發(fā)焦急,用另一只手覆蓋上他們交握的雙手,“你忍一下啊。”
粉末還在灑著,宋玄敏銳的聞到一絲有別于鐵銹味的清香,疑惑問道:“這是什么?”
女侍停下動作,恭敬應(yīng)道:“回公主的話,是和春姑姑拿來的藥?!?p> 這下她也沒辦法了,點點頭,“你繼續(xù)吧,動作輕點?!?p> “是,公主?!?p> 宋玄看著君容蒼白的臉色和緊蹙的眉眼,忍不住又道:“忍著點啊,沒事的,這是藥,總不能不灑吧。”
君容沒有回應(yīng),她只得用自己掌心的溫?zé)崛ヅ退鶝龅氖?,一時除了這個竟也幫不上其他的忙。
此刻,才消失的和春輕輕走到她身邊,為她披上了件袍子。
“公主,夜里涼?!?p> 宋玄明了,轉(zhuǎn)頭給她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和春為她披好衣服后,又道:“公主,因為一時太醫(yī)未到,奴才擅自做主,去藥房領(lǐng)了上好的止血的藥,還望公主恕罪。”
宋玄輕輕點頭,也不看她,拿食指豎在嘴邊,“噓——”。
和春看著似昏睡過去的君容,微微俯身示意自己明白,隨即退守一邊。
宋玄仍注視著君容,只見其慘白的臉上布滿從前未看到的疲累,心下不由得再次一緊。
病痛果然是最可怕的,平時這么能作妖的一個人都被逼成這樣,嘖嘖嘖。
只是這傷口雖深,但這么大的出血量也太奇怪了,就算體弱也不應(yīng)該啊,倒像是什么奇疾所致。
宋玄腦海里陡然浮現(xiàn)大學(xué)里,自己選修的生命導(dǎo)論課里講的血友病,它的癥狀也如眼前之人一般,平時看著與常人無異,但只要受傷流血了便很難止住,不過她立刻就否認了自己這個想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因為在往后的劇情中,女主會經(jīng)歷一次重大的刺殺,而正是君容挺身而出救了她,因此身負重傷,如果真是血友病,那君容應(yīng)該在那個時候就掛了啊,哪還有后面的事?
宋玄凝視著他精致的眉眼,不同于往昔的談笑從容,帶著絲罕見的脆弱,看上去一副任人蹂躪的樣子,真是的!
腦海里不禁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她不知道宮變時他為何選擇站在自己這邊,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留宿在這,更不知道他為何對自己時常表現(xiàn)出,可以說是非常莫名其妙的親近,甚至是……依賴?
好吧,依賴的成分少一點。
可這要是放在現(xiàn)代,此人在宋玄的眼中就是妥妥的癡漢一枚啊。
但是結(jié)合現(xiàn)狀,她便不會這么認為了。
第一,君容和她老爹有仇,這是鐵板上釘釘子改都改不掉的事情。
第二,他是來報仇的,而她正是害死他雙親的仇人之女,因此他會為報仇用盡手段各種隱忍,所以他表現(xiàn)的其實都是他希望自己看到的,他一切的行為都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他對她的故意親近,甚至撩撥,或者是暫時的依靠和保護,都是服務(wù)于自己最終的目的——報仇。就等著她放下心防,然后給自己迎頭痛擊。
第三,也是最后一點,君容此人長相極為俊美,所謂三觀跟著五官走,這句話并不無道理。
盡管宋玄知道將來君容對女主的背叛和折磨,但一碼歸一碼,就眼下他還未做出真正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她對此人還當真無法真正討厭起來,雖然有時也被他氣得牙癢癢。
宋玄這姑娘就是這樣,有些事情分得格外清楚,人敬她一尺,她還人家一丈,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心里拎得清,自然也就不會對一個將來可能會報復(fù)自己,但還未實施的人而加以算計。
一切還未真正發(fā)生,所以她還有機會改變的不是嗎?或許她能找到一個對彼此,對所有人都好的解決之法呢?
當然,宋玄不會忘記是他耽誤了自己見她老爹最后一面的,但君子不乘人之危,等他病好了,自己再慢慢跟他算。
半晌,女侍終于包扎好,俯身退下。
君容也適時的睜開雙眼,氣色和剛才比起來,似乎要好上那么一點。
宋玄看著窗外夜深,出聲吩咐。
“和春,你去看看太醫(yī)來了沒有,若是來了,不用通報直接帶進來,順便再叫些人把地上的碎瓷收拾掉,動作小心點,別再有人受傷了?!?p> 和春微微俯身,有些猶疑,“是,公主,只是那鳳簫瓷是先皇御賜之物……”
宋玄挑眉,搖搖頭。
“不過是死物一件,哪有人重要,快帶人去收拾吧,小聲點,收拾完了,除了換藥的女侍,其他人就退下吧,夜深了,叫大家早點休息,此事暫時不要聲張?!?p> “是,公主?!焙痛盒南挛?,領(lǐng)著命令退下了。
宋玄再次看向君容,只見他也正望著自己,雙目含笑。
她感覺自己的手沒有被握得那么用力了,深呼一口氣,倒也沒有跟他置氣,跟個病號較真,沒意思沒意思。
“感覺好點了嗎?”她輕聲問,看著眼前再次被點點染紅的白布,不禁再把聲音放柔,“疼嗎?”
君容并未作答,只是抬起那只受傷的手臂,宋玄一看不得了了,抽出了手,連忙坐上前小心翼翼捧著。
大爺!你要干嘛,使不得啊使不得……
“你這是做什么,快,放下。”宋玄驚呼。
待她將他的手臂安全的放到他自己身上后,宋玄才松了一口氣,隨即瞪了君容一眼。
而后者只是勾起嘴角輕笑,雙目含著令人眩目的光。
“我只是想讓公主離我近點?!闭f罷,他又悄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之前很疼,公主一來,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