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轟鳴，水花飛濺。
坎塔布連海域，在法蘭西王國約島以西的廣闊水面上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追逐戰(zhàn)。
戰(zhàn)斗的一方是以高速和穩(wěn)定著稱，廣受海盜和走私商人喜愛的布里根廷型炮艦，另一邊，則是各國殖民地海軍中緝私的主力，蓋倫型五級驅(qū)逐艦。
貓和老鼠，獵豹和羚羊。
不管如何形容雙方的關(guān)系，擁有十八磅長程炮，在攻防兩端都呈現(xiàn)出壓倒性優(yōu)勢的驅(qū)逐艦始終都是布里根廷最不喜歡的對手。
在廣闊的大洋上，驅(qū)逐艦追逐布里根廷的場面也絕不少見。
但這場追逐戰(zhàn)截然不同。
馴鹿號昂揚著艦艏筆直向前，本該望風(fēng)而逃的布里根廷卻像一只靈巧的老鼠一樣折線游走在她的側(cè)后，忽而近，忽而遠，一次次甩出自己九磅重的爪牙，哪怕連對手的皮都破不開，依舊窮追不舍，叫人厭煩。
“折向！”洛林一聲大吼，手中的舵輪滴溜溜直打到底。
蝴蝶花號修長的艦身向外轉(zhuǎn)向，用夸張的傾斜拉開距離。甲板上的水手拼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側(cè)舷的火炮則抓住機會連續(xù)激發(fā)，與馴鹿號對轟。
炮彈飛散，一時間數(shù)十朵巨大的水花攪碎了海面的平靜。
自從上一次僥幸點燃了馴鹿號的艉帆，亞查林已經(jīng)開了三炮，最好戰(zhàn)績是熏黑了馴鹿號的一處船殼。
九磅的實心炮彈可以在抵近射擊的狀態(tài)下，勉強把戰(zhàn)艦的船殼砸出木屑，而六磅的散彈除了臟，對那種又硬又韌的木心板基本不會產(chǎn)生任何威脅。
馴鹿號的舷炮則不然。
十八磅的重炮在直擊的狀況下，可以輕易撕碎蝴蝶花號的船殼，就算是主甲板上的十二磅炮，也可以對蝴蝶花號造成巨大的損傷。
就像是螳螂支起手臂，雞蛋飛撲頑石。
洛林一刻不停地進行著變向，既是為了傾出角度，把自己的炮彈送上馴鹿號的甲板，也是為了躲避炮擊，以免遭受不可修復(fù)的損傷。
他的操舵技術(shù)無可指責(zé)，只是這種飄忽的走位對身負重任的炮手們絕對稱不上友好。
亞查林憤恨地解掉了腰上的固定鎖，一路扶著欄桿，晃晃蕩蕩移動到洛林的身邊。
“船長！提督！會長！老板！英國小子！”他用盡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詞匯形容洛林，以此來表達心中的憤恨和不滿，“你沖過來找死的目的是什么？為了證明自己膽大并且技術(shù)優(yōu)秀？”
洛林咬著牙撥回舵輪，開口一句中文就罵了出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誒？”亞查林愣了一下，“不許對著我念咒語！”
洛林穩(wěn)住舵吸了口氣：“我是讓你對著我放屁……呸！讓你直接說出心里的想法，別拐彎抹角?！?p> “我要距離，六十到八十米。要傾角，至少十度，或許十五度。還要穩(wěn)定，十五到二十秒的穩(wěn)定，不要搖晃！”
“瘋了么？”洛林瞪大眼睛，“你知不知道這一炮意味著什么？”
“我去讓炮甲板全部替換散彈！”
洛林猛地一怔：“你還打算齊頭并進？”
“最多五分鐘，你的大話就要失效了！”亞查林扶穩(wěn)欄桿，對著洛林猛噴口水，“貓尾花號就在前面，甲板上全是雜物，就算拉莫斯.皮迪克先生有您這樣的操舵技巧，甲板上的人也活不過兩次轉(zhuǎn)舵！”
洛林一把把舵輪推到底：“你贏了……三分鐘后，你會得到全部！”
得到了承諾，亞查林連滾帶爬沖進炮甲板：“散彈，全舷散彈！小伙子們，瞄準他們的炮門，只瞄炮門，不要其他！”
蝴蝶花號放棄了折線！
在順風(fēng)的狀態(tài)下，滿帆的蝴蝶花號比失去唯一一張艉縱帆的馴鹿號快了近五成，一旦放棄折線，它的速度便驟然加快。
飄著黑煙的艦艏撕開風(fēng)浪，以肉眼可見的狀態(tài)追近、趕超，也把自己的整個側(cè)舷暴露在馴鹿號的炮門面前。
馴鹿號連連開火，在波動的風(fēng)浪中，僅有一炮擊中船艉，轟一聲響，砸爛了克倫的工作間，在船艉咬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木茬散飛。
可蝴蝶花號依舊實現(xiàn)了超越。
殘破的艦艉超過船頭，隔著海，站在舵位上的洛林與船頭的維侖遙遙相望。
洛林冷笑著豎起中指。
“降橫帆！折向！”
操帆手一把扯掉了前桅上的帆索。
碩大的橫帆嘩啦啦砸下來，蝴蝶花號速度陡降，在陡降的同時，整個艦身折向右手。
巨大的接近二十度的側(cè)傾！
蝴蝶花號的吃水線完整地暴露在馴鹿號的炮門前面，來不及固定自身的水手慘叫著翻滾，瞭望臺上的海娜攥緊吊索，抿著嘴死盯著天空。
等待已久的炮手們搶先開火。
連片的散彈從側(cè)舷的五個炮門打出去，噼里啪啦砸在馴鹿號的船殼。
星星點點的流光鉆進大開的炮門，馴鹿號的炮甲板傳出隱約的慘叫，至少有七門重炮當場啞火。
可驅(qū)逐艦的側(cè)舷足足有十六門炮。
炮甲板上啞火大半，主甲板的十二磅炮次第開火。
轟轟轟轟！
至少有三炮擊中蝴蝶花號的船殼，實心的炮彈在木板上砸出深坑，更有一炮直擊命中，轟一聲在船殼上砸出大洞，擊碎了儲存在水密艙里的淡水。
硝煙彌漫，船體巨震！
巨震之后，船體趨平，亞查林終于等到了機會。
他放下火把點燃發(fā)索，使足渾身的力氣大喊：“給我生個兒子，倫妮小姐！”
主甲板上，四門六磅炮幾乎在同一時間激發(fā)，鋪天蓋地的散彈高高揚起來，越過馴鹿號高聳的側(cè)舷，在甲板上掀起腥風(fēng)血雨！
完美的一炮！
馴鹿號上，哀嚎聲沖天，洛林看到了維侖鐵青的臉色。
維侖發(fā)怒了。
洛林瘋狂的笑起來，豎起的中指向回收，在自己的高高昂起的喉嚨，緩緩作出絞喉的姿勢。
他用嘴型送出一句法語：“Quel……bordel。”
看看這爛攤子……
海娜的高喊適時傳遍了全船，略帶砂質(zhì)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貓尾花號滿帆向南！他們逃走了！”
他們……逃走了！
洛林咔噠一聲鎖住了右滿舵的舵輪，躍下甲板高聲朗宣：“滅火！修船！我要聽見響亮的歌聲！先生們，唱吧！”
【當大不列顛奉享天恩，率先從蔚藍色的海洋中崛起】
【崛起，崛起，崛起！】
【從蔚藍色的海洋中崛起!】
【此乃上蒼的垂愛，大地的眷顧和專寵】
【護佑的天使們齊聲歌唱】
【統(tǒng)治吧，不列顛尼亞！統(tǒng)治這片海！】
【不列顛的勇士們，永不為奴！】……
肆無忌憚的歌聲飄揚在海上，唱歌的人卻越來越遠。
馴鹿號上灑滿了鮮血，頭頂?shù)牟t望手顫抖著通報：“提督，英格蘭人跑了，一艘向西，一艘向南……”
維侖的腦海里只剩下洛林那個戲謔的嘴型。
瞧瞧這個爛攤子……
“是你要找死……”他呢喃著，輕輕抹掉濺在臉上的大副的血，“你跑不掉的，洛林.亞納遜.德雷克。我發(fā)誓，天涯……海角?！?p>
暗夜拾荒
PS.倫妮-renne，馴鹿的法語~ 話說，章評恢復(fù)了，大家是不是慶祝一下？我建議可以拿票來丟我，千萬別客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