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驚慌失措
時嵬反應(yīng)了一會兒,記起母親似乎是說過季家有一房親戚在良渚定居,他們家也曾在離耳和時家住得近,現(xiàn)在卻已和季家主家斷了聯(lián)系兩三年,想來應(yīng)該就是這人。
憑著記憶,時嵬行了個見長輩禮,“祝七叔安?!?p> “啊呀,幾年不見都長得這樣高了,成了個大孩子?!蹦侨撕?。
時嵬但笑不語。
“咱們家就在良渚那邊的高山縣,怎的也不來看看我和你七嬸娘?!?p> 時嵬道,“趕到四門學(xué)放了常假,時嵬一定前去拜訪。”盡管知道這人說的不是什么真心話,客套一下也得賠笑。天知道為什么她來良渚這么多時日,從未見這個七叔叔遣人來給她傳話。
“這幾位是?”
“是我的同舍生。”時嵬介紹,“這位是我們齋長,那兩位是我的師兄,還有一位和我一樣是外舍生,今日沒有來?!?p> 時家長輩牽著季伏微的手,“這位博士弟子就是我們嵬兒的齋長啊?!?p> “在下失禮?!奔痉⑶那某槌鍪?,退了一步行了個六學(xué)相見禮。
元幕和趙青棋也站起一齊行了個相見禮,默契地都沒有施見長輩禮,時嵬那過于拘束的眼神還有小心翼翼地問安都讓他們明白這人和時家并不怎么親密。
時家七叔自然知道能為六學(xué)齋長的都是國子學(xué)中的上舍生,面前這人一定是良渚有名的衣冠之家后輩。
上前笑道,“還未請教齋長貴姓?!?p> 時嵬皺了一下眉,“姓季。”一邊想要把七叔拉到旁側(cè),和他說改天再敘。七叔聽見季氏,眼前一亮,更是不愿離去。
時嵬生怕不多時自己去二番射,七叔會坐在她的位置上不停地叨擾季伏微和元幕他們。
元幕聽了一會兒,正要站起趕走他,被趙青棋拉住,暗中使眼色給他,讓他看清時嵬的尷尬。
“季齋長啊,承蒙照料吾家小兒?!?p> “多禮了,此是弟子本分。”
“哎呀,我這邊一想就知道時嵬這個孩子給你闖了不少禍,惹了無數(shù)麻煩,季齋長還請多寬待,這孩子小時候脾氣就不好?!?p> “哦?”季伏微反問。
“和他姐姐吵了架,他姐姐送了幾十只紅脊魚給他賠罪,他還氣不過,一氣之下竟然毒死了一池子魚。”
元幕和趙青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元幕看著她的微微顫抖的手掌,心頭一酸。
一時間時嵬茫然得像是站在一片白花花的雪地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見了,她鼻尖發(fā)澀,委屈得快要哭出來,就像是有人把已經(jīng)好了的傷痂重新扣開,鮮血直流。
七叔還不停,“他母親也是個急性子,問他錯了沒有,他愣是不承認(rèn),最后您猜他是怎么才認(rèn)的?哈哈哈哈哈?!闭f笑話一般。
季伏微鎮(zhèn)靜道,“怎么?”
“他母親讓她把那些死魚都吃了,最后才不情不愿說是他做的,你說這個孩子倔不倔?”
季伏微輕輕拍了下衣擺,低下眼睫,藏了情緒。
元幕重重地拍了一下趙青棋的手背,無聲說道,“叫你送他紅花魚!”
“我又不知道。”趙青棋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
“還有還有,有一回……哎呀不說了,孩子都長大了,不管怎樣都要多謝諸位照顧他,我時家感激不盡,隔些時日我在酒樓擺宴,季公子還請前來,讓某聊表心意,對了,更要感謝尊父不曾不怪罪嵬兒資質(zhì)平庸竟和您一起同住,若是可以,還請司空大人也……”
季伏微打斷,“對不住,家父事務(wù)繁忙,除了本家主事,極少出席酒宴?!?p> “???不要緊,不要緊,下一次不忙了也可赴宴,小人時間充裕,請告知令尊?!?p> “我們齋舍要準(zhǔn)備下面的幾番射,若是無事,恕不奉陪?!壁w青棋插話道。
“在下看那邊的家仆,是不是在找您?”
“那,某就不打擾了,嵬兒一定要射個滿籌,才不負(fù)幾位前輩的幫助?!?p> “是,辭別七叔?!睍r嵬依然行了個禮。
元幕正想說話,什么東西,早不來晚不來,她來良渚幾個月,他們從未見過時家人過來探望,如今入了華林賽,有了些名氣便上趕著來認(rèn)親,被趙青棋拉到席位邊坐下。
“你拉我做什么?”
“我不拉你,你怕是要一腳把那人從這邊踹飛那邊?!?p> “我……干得出那事兒?”
“行了吧,你能做得比這還過分,今日有品官記錄生員言行,且收著些脾氣,再說,你看醋醋都快哭出來了,你這脾氣就別給他添亂了,齋長不是在嗎,你費(fèi)什么心。”
時嵬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一出口就是哭音,她本來想死死忍住,可是看見季伏微的面孔在眼睛里模糊,她就知道自己忍不住。
“齋長……”
“指扣我都給你擺正了,不會和趙眉仁一樣脫靶?!?p> “我是想說……”
“射的時候不要分心看別的生員,專注?!?p> 時嵬聽見他這些扯開的閑話忽然莫名害怕,可具體這恐懼是什么,她也說不明白。
后來她才知道,是害怕失去。
她不管不顧地想要解釋,“我……不是……不是那樣的……都不是……我不是他說的那樣的壞孩子……不是的……”
手忙腳亂,最后扯住了他的衣角,哽咽得什么也說不出來。
季伏微原本以為只要他繞過這個話題,像以前一樣轉(zhuǎn)開話她就會平和下來,沒想到惹得她更加慌張。
便知自己方才不該用話別開。
“我知道?!钡皖^順手把她的眼淚抹干了。
“???”
季伏微溫聲道,“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寧愿相信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也不肯相信和我同住了幾月的舍生。”
“……我沒有毒魚……”
連她自己也沒有發(fā)覺,她堅持要解釋事情的真相,哪怕是她想要讓自己承認(rèn),想要蒙蔽自己,可在季伏微面前,她卻不愿意讓真相蒙蔽他,她驚慌失措地想要解釋給他聽,給他一個人聽,忽略了送她紅色脊魚的趙青棋,也忽略了一邊的元幕,只想解釋給他一個人聽,或許她要消磨多年才能明白,她對于季伏微,一開始就是純粹的動心。
“我知道的,所以你不要再哭。”
“我……委屈。”
“要我去找人把他捆起來教訓(xùn)一頓嗎?”季伏微在她耳邊問道。
這話要是從元幕師兄嘴里說出來,時嵬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可是從季伏微嘴里蹦出來,一下子就把時嵬樂住了。
“真的嗎?”時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