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全場又是起了一片騷動。
雖然說江湖兒女行事,行走江湖,有時不拘小節(jié),沒有那么多俗規(guī)陳禮的講究,但基本的男女之防總是要講的。
一對年輕男女,有了肌膚之親,這在一些孔夫子衛(wèi)道者看來,已經(jīng)是十分嚴重的傷風敗俗的事,這女子恐怕就非這男子不嫁了。
江湖兒女,雖然后果未必會至于這樣嚴重的程度,但總歸也是名節(jié)受損了。
這種事情,若是實在看重面子的,當場退婚,休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這下陸中庭也不能再保持淡定,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不過他終究是城府深沉之人,很快就緩過勁來,淡淡說道:“我等江湖兒女,行走江湖,兇險處處,誰沒遇見困厄危急之時,但凡心中光明磊落,遇事從權,為了療傷,一時的權宜之舉,即使有所肌膚之親,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并沒有絲毫見怪,還是要向卓少俠致謝,謝謝你替喬姑娘療傷的?!?p> 他這番話說的四平八穩(wěn),展現(xiàn)了胸襟氣度,倒是贏得了不少人的暗中喝彩。
站在邊上的新娘子又低垂下了頭去,依舊是紅帕蓋頭,也不知她現(xiàn)在是一種什么心情。
卓步平心中惱恨之極,這段隱秘,迫不得已,他也不會說出來,本是他用來爭取的最后一個殺手锏,但沒想還是被對方三言兩語的給化解了過去。
相比于陸中庭的油鹽不進,老油條,讓他更傷心的卻是喬青瑤現(xiàn)場的態(tài)度,他本以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自己一出現(xiàn),喬青瑤定會改變心意,拒絕這門婚事的。
但是從現(xiàn)在看,卻看不出對方有悔婚出走,跟隨自己遠走高飛的打算。
有一種恐懼漸漸的冒上來,如毒蛇一般咬噬著他的心,難道對于這門婚事,對方當真是心甘情愿,并沒有他預想的威逼強迫之事嗎。
心中憤懣處,他猛的發(fā)出一聲長嘯,手臂微抬,“唰——”的一聲,已經(jīng)抽出了肩頭三尺長劍。
“陸中庭,今日之事,你我只能以一場決斗來解決,這也是江湖規(guī)矩!”
他怒而拔劍,劍尖搖指著對面的陸中庭,眼中透出一種決絕。
“卓少俠,請息怒!今天是陸大俠的婚禮現(xiàn)場,乃喜慶之時,你要求決斗,好像有失欠妥,陸大俠沒有奉陪的理由?!?p> 作為陸中庭的大媒人以及請來的婚禮嘉賓,三木道長自然要站在陸中庭這邊,阻止這樣“荒誕”的事情發(fā)生。
“三木道長,你走一邊去,這里不關你的事!”
卓步平早就看對方不順眼了,若不是要保持起碼武當掌門大弟子的身份氣度,他都恨不得一劍給對方身上刺三個透明窟窿。
這時少林達摩院的慧通大師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勸誡道:“卓少俠,你今天此舉,實在是肆意妄為,有失武當掌門大弟子的身份,你現(xiàn)在罷手,還可保留一點顏面,若是再胡鬧下去,可沒有半點好處?!?p> 卓步平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陸中庭,你不敢跟我決斗一場么,什么狗屁的廬州大俠,原來只是一個無膽鼠輩,縮頭烏龜而已!”
“好,卓少俠既然愿意賜教,那陸某奉陪就是?!?p> 陸中庭淡淡說道。
一旁的三木道長開口想要勸說,卻被陸中庭擺手止住了。
“好,看來你這個廬州大俠還是有點豪氣的,那我就在外面等著你了!”
卓步平轉(zhuǎn)身走出了禮堂,持劍來到外面的空地上站定。
陸中庭這時也脫去了外面的大紅禮服,露出了里面的一身勁裝,看來他對今天這場比斗早就有所準備了。
兩人來到禮堂外的空地上,相對而立,一場大戰(zhàn)蓄勢待發(fā)。
一邊是武當掌門大弟子,年輕一輩的翹楚,沖冠一怒為紅顏。
一邊是成名已久的廬州大俠,江左武林的領袖人物,為名譽而戰(zhàn)。
兩人都非等閑之輩,接下來必然是龍爭虎斗的一場惡戰(zhàn)。
圍觀的人群自動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場上氣氛一下子變得肅殺起來。
不管怎么說,一個婚禮的喜慶現(xiàn)場,鬧得兵戈相見,實在是不太適宜。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jīng)被場中的惡斗給吸引去,只剩下禮堂中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孤零零的獨處一隅,幾乎要被人忘記了。
“嗖——”的一聲,還是卓步平搶先發(fā)動,長劍一揮,一招“橫云斷峰”,三尺長劍幻化出漫天光華,如匹練一般,向著對面的陸中庭傾瀉而去。
雖然只是寥寥一劍,卻仿佛有四面八方千軍萬馬的氣勢。
“好!”
只看這出手一劍,旁邊的賓客就有人忍不住贊好了,這并不存在什么立場問題,純粹是為卓步平這一精妙劍法而驚嘆,這一劍不僅顯示出了對方武當掌門大弟子名不虛傳的實力,同時也可看出,卓步平一出手就是拼盡了全力,完全沒有任何保留可言。
按理說,卓步平長劍在手,占了兵器的便宜,卻又搶先發(fā)動攻擊,頗有占盡便宜之嫌,不過按說他一個年輕后輩,挑戰(zhàn)成名已久的陸中庭,搶先動手其實也是一種規(guī)矩,所以也沒人會對此指責什么。
看到對方揮劍攻來,以肉掌應敵的陸中庭自然不會后退,否則必然受制于對方連綿的攻勢而陷入苦戰(zhàn),當即身形斜跨三步,縱身欺近,一掌擊出,直奔對方的握劍手腕脈門,同時隱隱瞄著對方前胸要穴,正是一招他成名已久的大摔碑手中的“推窗望岳”。
陸中庭的大摔碑手一出,那漫天劍光頓時為之一滯,大為收斂。
卓步平也識得厲害,對方的大摔碑手,不僅勢大力沉,還暗藏著點穴重手法,真要打中,必然就是骨軟筋麻的結果。
他手腕一抖,長劍陡然一個回收,同時一個迅即下撩,劍光再次蕩起,反削向?qū)Ψ降南ドw,完全是一種搏命的打法。
陸中庭不想跟對方拼命,甚至都不愿意受傷出血,否則血濺華堂,豈不是對今日喜事十分不吉利。
他手掌一翻,采取了一個守勢,一招大摔碑手的“迎風撣塵”,順水推舟的拍向?qū)Ψ降膭ι恚噲D封住對方的劍勢。
卓步平冷笑一聲,他剛才這一招拼命,其實只是虛晃一招,并沒打算用實,劍勢一轉(zhuǎn),又一記“白云出岫”,唰的刺了出去,又急又狠,這才是暗藏的殺招。
陸中庭見勢不妙,足底一個急旋,身形猛的一個大彎腰,轉(zhuǎn)了半圈,險之又險的避了開去,而這時眼前劍光再次大漲,卓步平揮劍繼續(xù)迫攻了上來。
陸中庭腳踩九宮八卦方位,一時采取了守勢,以渾厚的少陽功掌力跟對方周旋,間隙中的反攻同樣犀利兇猛異常,令卓步平不得不忌憚在心。
只在短短數(shù)息之間,雙方已經(jīng)互相交換了十來招,招招如電光石火,兇險之極。
場中雙方激斗,一開始就是殺招頻出,不留余力,一個不慎,就是血濺當場的結局,場邊的觀者則看得目不稍瞬,揪心不已。
“這卓步平不愧是武當掌門大弟子,劍法凌厲卓絕,已經(jīng)占住了場上的優(yōu)勢,照這么打下去,這位陸大俠非輸不可。”
江凌辰默默自言自語,他已經(jīng)看到,場上的劍光一波接一波,彌漫全場,那陸中庭似乎被壓制的喘不過氣來了。
他自是希望卓步平能夠贏下這一場的。
他身旁的陳淑華似乎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淡淡說道:“現(xiàn)在就斷定誰勝誰負,還言之過早。”
“難道現(xiàn)在不是卓步平占據(jù)了優(yōu)勢,這位陸大俠難道還有妙招,沒有使出來?”江凌辰不解道。
陳淑華道:“我不知道陸大俠有沒有后續(xù)妙招,但我看卓步平有點心急了,武當劍法講究綿柔守拙,以柔克剛,后發(fā)制人,而不是這種鋒芒畢露的快攻打法?!?p>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當然,面對陸大俠這種強敵,卓步平本來就沒有必然勝算,求勝心切之下,兵行險招,采用這種一鼓作氣的強攻打法,也是無可奈何的事?!?p> 江凌辰問道:“那么你覺得這場比斗,最后結果誰勝誰負?”
陳淑華輕輕說道:“若是依我看,百招之內(nèi),卓步平勝算更大,但若是百招之外,他估計就只能敗了?!?p> 江凌辰聽得半信半疑,這時余光一掃,卻看到禮堂中,那位快被人遺忘的新娘子,卻不知不覺的走了出來,站立在臺階上,似乎在觀戰(zhàn),雖然她頭上的紅帕依舊沒有摘下來。
陳淑華也注意到了,不由輕聲一笑道:“看來這個新娘子關心的還是她的舊情郎。”
江凌辰不知她何出此言,但這時場中的局勢,漸漸有了微妙的變化。
只見場中劍光的圈子越來越小,相反的,陸中庭的大摔碑手開始發(fā)威,雄渾的勁風籠罩全場。
“嘶——”的一聲,劍光閃處,一片碎布在空中隨著雜亂的氣勁飛舞,原來是陸中庭一招不慎,左手衣袖被對方削去了一段。
“好一招‘天坤倒懸’,使得妙極,我還是低估了這卓步平了……”
聽得陳淑華在喃喃自語道。
江凌辰在旁道:“這么說……”
“噓——”
陳淑華朝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就顧不得再搭理他了,因為此刻場中的局勢已經(jīng)陡然變得愈發(fā)兇險,已經(jīng)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