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談話不歡而散,之后幾天,許燁再也沒有找過白梧,白梧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
但是在獨自和司瑾相處的時候,她還是會紅著眼眶,問:“我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他肯定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再過幾天就要跟我分手了?”
司瑾安慰她:“沒事的,許燁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說的那些話是為他好?!?p> 白梧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眶紅的跟個小兔子似得:“萬一他就是這么小氣呢?”
司瑾回憶了一下,不確定的道:“應(yīng)該不會,他仔細(xì)想想你的話,肯定會知道你的好意的?!?p> 白梧撇嘴,“他都不來找我,肯定是因為我的話生氣了,然后覺得分手好,他以后肯定會說分手的?!?p> 司瑾摸了摸她的頭,把給她買的奶茶放入吸管遞給她:“好了不哭,不會的,別擔(dān)心。”
白梧不相信:“肯定會的。”
司瑾嘆氣,不跟她爭論這個,現(xiàn)在的白梧處于敏感期,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都不會信的,除非許燁親自過來說不會分手。
戀愛中的女生,太過于難哄。
她打字問林殊許燁的情況,林殊回道:“不太樂觀?!?p> 的確不太樂觀,因為自從那一夜的談話之后,許燁整個人都處在一個恍惚的狀態(tài),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想了想白梧的話,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的想了想自己的到底想要什么。
這一晚,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時候,那會,他爺爺還在世,家里的門診人來人往,他爺爺坐在藥店里面給別人拿藥,他奶奶在外面的房間里配藥輸液,偶爾還有人來量過血壓。
他爺爺從里屋出來,笑瞇瞇的幫別人量,邊量邊跟別人說話,精神抖擻,似乎連滿頭的白發(fā)都有了精神。
他爺爺說,最少二十年才能出個好醫(yī)生,他干了快四十年的醫(yī)生,只能說是個醫(yī)生,好卻稱不上。
因為好的醫(yī)生,意味著要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了解、醫(yī)治病人,“好”這個字太沉重,他只想當(dāng)個醫(yī)生就行。
“醫(yī)生這個工作,可是一輩子的,一入醫(yī)學(xué)深似海,學(xué)了醫(yī)生,就要負(fù)責(zé)?!?p> 他夢到了他爺爺捧著書看,低著頭做題,然后抬頭,笑的滿臉都是皺紋:“小燁,你說過你喜歡的,所以想學(xué),就去吧?!?p> 許燁是哭著醒來的,今年是他爺爺去世的第三年,他醒的時候,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眼淚沒有抑制住的往下流。
他也沒有忍,就這么任由眼淚肆意流了一會兒,他好久沒有夢到他爺爺了,小時候的記憶已經(jīng)忘記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現(xiàn)在還能記起那會他跟他爺爺?shù)膶υ挕?p> 小小的他問爺爺:“醫(yī)生好玩嗎?”
爺爺那會還在看中藥書,笑道:“好玩,可以一輩子不間斷的學(xué)習(xí),還可以得到別人的認(rèn)可和尊重,怎么不好玩?!?p> 許燁看了看他手里的書,認(rèn)真道:“那我以后也當(dāng)醫(yī)生?!?p> 爺爺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想好了?”
“嗯。”
爺爺?shù)溃骸澳悄阆矚g醫(yī)生嗎?”
還不夠爺爺腿長的許燁堅定的道:“喜歡!”
爺爺哈哈大笑:“行,你喜歡,以后就學(xué)。”
這段記憶太過如長久,現(xiàn)在想起來的時候,片段模模糊糊,但是許燁卻從這些片段里有了清楚的認(rèn)知:他喜歡醫(yī)生,他想當(dāng)醫(yī)生,他不想離開這里。
這一會兒,他突然理解了白梧的生氣,腦海里想起那會女生的表情,面色冷漠,眼睛瞪著他的表情。
明明已經(jīng)很生氣了,眼眶都是紅的,似乎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但她就是沒哭,瞪著他的模樣像只發(fā)了狠的小獸。
他沒忍住笑了出來,伸手翻找自己的手機,他有點兒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白梧自己的想法,還有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你看啊,他喜歡的姑娘,把他從迷茫中拉了出來,讓他從之前那種渾渾噩噩的生活中,徹底擺脫,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風(fēng)箐和喬伊終究還是知道了白梧即將要走的事情,她們縱然不舍,也沒有辦法,只能讓白梧到了上班的地方跟她們說,還說常聯(lián)系,周六日有空去市里看她。
許燁終于還是來找白梧了,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只知道回來時候的白梧眼圈紅通通的,似乎哭過,但是她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
時間慢慢的過著,從五月一下子滑進了六月,在司瑾快要忘記白梧要走的時候,在一個清晨上完自習(xí),白梧出去了一趟,沒有再回到教室。
快上課的時候,司瑾發(fā)現(xiàn)白梧的位置沒有了她的人影,有點疑惑的給她打了電話,第一次沒打通,第二次打通了,那邊沉默了一下,傳來白梧輕松的聲音:“老七,我要走了。”
司瑾愣了一下,一瞬間各種情緒全部涌了上來,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她忍住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你在哪里呢?”
白梧笑著:“我走了,我叔叔來接我,已經(jīng)從宿舍拿好東西了。”
司瑾仿佛沒有聽到,重復(fù)的問道:“你在哪?”
白梧頓了一下,告訴她實話:“宿舍樓底下?!?p> 司瑾說:“好,你等會我,我馬上過去?!?p> 白梧那邊傳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在搬東西:“不用了,最后一趟東西了,你來了我就走了?!?p> 司瑾眼睛都紅了:“五分鐘,你就等我五分鐘好不好?”
白梧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嘆氣道:“好?!?p> 司瑾跟風(fēng)箐和喬伊說了一聲,跟老師請了個假,趕緊往宿舍樓趕。
到哪里的時候,白梧正在把被子放到后備箱,旁邊有個體型微胖的中年人把一些兒盆還有衣架什么的小東西放到后座上。
白梧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她們,她朝她們揮了揮手,努力露出笑臉:“我走了。”
司瑾緊走兩步,跑到白梧面前,抱住了她:“在外面照顧好自己,記得給我打電話?!?p> 白梧的臉靠在司瑾的肩膀上,感受著她身上的氣息,一想到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有點想哭,她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我知道了,你跟老三、箐姐說過好多次了,我耳朵都要出繭子了?!?p> 風(fēng)箐眼睛也有點紅,她的笑容還是溫溫柔柔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語氣緩慢卻溫和:“出去外面別亂吃東西,難受記得看醫(yī)生,想吃什么買什么,想我們就打個電話啊,老大?!?p> 白梧點點頭,從司瑾懷里抬起頭:“我會的?!?p> 喬伊上前也抱了一下白梧,揉了揉眼睛笑道:“我不是很會表達,你想我的話直接打電話,聊天,老三等著你跟我聊天。”
白梧看著風(fēng)箐和喬伊,眼眶紅了,差點沒忍住眼淚,她知道,或許以后她跟司瑾還可以見面,但是跟風(fēng)箐和喬伊卻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自此一別,此后可能再無重逢之日。
她最后沒有哭,抱了抱風(fēng)箐后,她們四人再無他話,白梧的叔叔喊她上車。
白梧看了一眼黑色的轎車,又看了一眼宿舍樓,抬眸,又往圖文中心的方向看了看,那個方向有二教,還有許燁。
她要走了,沒有告訴許燁,她舍不得,光是司瑾、風(fēng)箐和喬伊就已經(jīng)夠讓她難受的了,再加上許燁,她可能會心軟不走的。
倒不如不說,讓她自己悄悄的走。
她的目光收回來,看著司瑾她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難過:“我走了?!?p> “好?!?p> 白梧坐上車,從后鏡看她們,她能清楚的看到司瑾已經(jīng)哭了,風(fēng)箐和喬伊抓著她的胳膊,同樣眼眶發(fā)紅。
夠了,已經(jīng)足夠了,在這里能夠遇見她們,她很知足了。
車緩緩的開了,白梧道:“叔叔,開快點吧?!?p> 這樣,她們就看不到自己哭了,自己,也看到不到她們哭。
后視鏡里,在車動的時候,司瑾也動了,她跟在車后面,邊擦眼淚邊追。
她知道自己追不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但她現(xiàn)在只要一個念頭,就是追,哪怕她最后可能什么都追不到。
車開的很快,幾乎是好幾秒內(nèi)就開出很遠(yuǎn),司瑾追不上,她追了幾步,就停下腳步不追了,也不到是累的還是其他原因,她慢慢蹲到了地上,用胳膊擋住臉,哭了。
白梧掏出手機,從后視鏡拍下了這一幕,眼淚終于忍不住了,沾滿了臉頰。
很長一段時間,白梧的手機存著這樣一張照片:在陽光燦爛的一天,三個女生對著鏡頭,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臉上布滿淚水,哭的不是很好看,在女生身后,有兩個眼眶發(fā)紅的女生,一個長相精致好看,在抹著眼淚,一個高高的、微微有點胖,高舉著手,似乎在跟什么人道別。
很幸運,在某一段時光里,你參與了我的生命,雖然之后可能再不相見,但你帶給我的時光,此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