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從床上驚坐而起，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變成蝴蝶，在麻木卻純粹的愉悅中，飛揚在花叢間。它聞到了泥土的清香，還有那花蜜的甘甜，沁入心脾。
醒來后，夢中襲來的強烈感覺像是即將脫手的繩子，讓他想要緊緊抓握住，卻又因為無能為力而不得不看著它們一點點溜走。每一次試圖回憶，都像是在消耗存留在記憶中的那份情感，這使他有些懊惱。
無論什么在不斷消失，那種化身為蝶上下飛舞的顛簸像刻在心中一般，讓他忘不掉。他起身走到屋門口，卻看見幾只蝴蝶正在花間上下翻飛。他想，或許，我夢到的就是這只蝴蝶……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略過他的心間：
“究竟是我化為蝶，還是蝶夢人間呢？”他嗅著花香，捏起一只撲騰著翅膀的蝶，這只渺小的生物，真是鮮艷又美麗啊。
“近日……天下局勢如何？”他招來一位弟子，緩緩開口道。
“列國紛爭，群雄割據(jù)，依舊是戰(zhàn)火滔天，民不聊生。”
“世人皆以外物為根本，卻不知人有骨肉與性靈之分，”莊子放飛手中那只蝶，“若萬物皆有靈，那人心便可達萬物?！?p> 一旁的弟子低頭傾聽，一言不發(fā)。
“為何扭捏不語？”
“弟子愚鈍，聽不懂您的意思?！?p> 莊子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笑著問道：“你可曾夢見自己化身為蝶？”
“弟子夢見過自己學成出師，也夢見過自己治世有為，但從未有過夢見化身為蝶?！?p> “因為你是人，入世而生活在人間，又怎么會去想這小小的蝴蝶呢？”
“每一天，你都以丈高的身軀行走在寬闊的道路、高大的房舍和宏偉的宮殿中，你的所見所想便被這樣的視角限制。當你乘坐馬車在山間奔行，會注意到昆蟲和螞蟻在泥土中匍匐前進嗎？”
“可我的目的地必然不在泥土之中，為什么還要關心其中的蟲子呢？”弟子抬起頭問莊子。
“你的目的自然可以在泥土之中，但這世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他們不想這樣做，”他背起手，閉眼嗅著雨后清新的空氣，“他們也沒有必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