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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第0030章 祭劍

南朝漢祚 醉尋芳 3010 2020-03-27 17:40:26

  申時中,空中涌現(xiàn)灰白云層,太陽時隱時現(xiàn),黃龍崗附近四野輕風(fēng)陣陣,使曝曬了一天的原野熱浪消褪,有了些涼意。

  升龍大纛之下,鼓聲響起,一下一下間隔長而緩慢,震人心魄,轟傳四野,顯得莊嚴(yán)肅穆。

  隨之,一陣兩人扛肩的十二支大角一齊吹響,“污污污”聲蒼勁有力,鳴徹長空。

  總殿中班劍直苑義夫打馬沖出陣前,拖著長長的聲調(diào)大喝:“拖出逆賊!”

  大軍陣前甲士左右分開,十六名騎侍衛(wèi)排成橫隊疾奔而出,每騎侍衛(wèi)手拉繩索,拖著一輛四輪無廂無頂?shù)钠桨遢傑?,那車上中間立著一根大柱,上面正綁著一人,正是瑯琊王氏子弟王紹之。

  “傳檄!”苑義夫又是一聲喝。

  中軍大纛下,一名大將單手控馬緩行而出,此人正是禁軍大將陳珍,其右手高舉著一卷文書到輦車之前,端坐于馬上,兩手展開文書,朗聲宣讀。

  “自古帝王者,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君權(quán)神授,人臣無得廢立,擅行其事者,是謂不臣,當(dāng)誅!

  今有瑯琊王氏者,自預(yù)高門,不臣久矣。昔前朝王敦者,事晉室多所不敬,屢謀叛亂,多亂國事。今有其族子弟王弘者,先帝在時即狐媚而圖圣寶,暗結(jié)謝、蔡高門預(yù)其事,欲逞虎狼之心,路人皆知也……”

  朗朗數(shù)千言的檄文就一個意思,王謝高門伙同前朝士族,脅迫宰執(zhí)謀反,名為廢立,實圖復(fù)辟,當(dāng)年先帝與高門妥協(xié)的聯(lián)姻高攀不起,廢皇后司馬氏為庶人,宣布托孤宰臣為罪人,人人得而誅之。

  這篇檄文是劉粹讓沈叔貍、李德元、王公度等人所撰寫,眾人都是軍將,文采算不得很好,這還是經(jīng)由吉翰、郭叔融秉承劉義符之意,最后潤色了一遍。

  陳珍宣讀完,高舉著檄文打馬回中軍復(fù)命,而立于輦車前的苑義夫又是一大喝:“祭劍!”

  又是一陣大角“嗚嗚”聲響中,劉義符在百騎侍衛(wèi)簇?fù)硐戮徯卸觯凛傑嚽跋埋R,順短梯登上輦車,“嗆”的一聲拔出履霜之劍,面向敵陣緩抹劍刃,慢慢轉(zhuǎn)過身,走向大柱前。

  王紹之臉色蒼白,沒半點血色,其嘴巴仍被布團(tuán)堵住,卻仰著頭閉上了眼睛,許是聽到腳步聲,驀地睜眼,目露輕蔑不屑之色。

  劉義符面無表情,其實心里慌得一逼,都怪那個陳珍早不來,晚不來,恰好在要開戰(zhàn)時帶著俘虜趕到。于是,吉翰、何承天、李德元、高道謹(jǐn)、朱景符等眾將一致請行“祭劍”之禮,也就是陣前殺賊,祭天子之劍,祭中軍大旗,好打擊敵方士氣,同時提升已方士兵的信心。

  那次在京城華林園率侍衛(wèi)阻擊陷陣,劉義符也是迫于無奈,為自保才激發(fā)了血性,可他仍是很有分寸,不刻意地去讓自己雙手染血,可這一次,是怎么也無法避免了,否則,本部士兵失望,敵方可就要嘲笑了。

  “可憐我還是個孩子啊,這群家伙真是太無良了!”

  “你若連殺個賊都不敢,還做得什么大事?趁早滾回去”

  劉義符似乎聽到心底另一個聲音的吶喊,他雙手持劍立起,繞著大柱轉(zhuǎn)了一圈,到王紹之右側(cè)站定,募地橫劍于頭頂,腳下立了個右弓步,突然吐氣開聲大喝,腳步由王紹之身前疾奔而過,手中長劍順著蹬步借力,眼看接近目標(biāo),使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斬而出。

  前奔十來步站定,只感頭腦一陣眩暈,便聽到“砰”的一聲,身后似有什么重物落地,接著一陣“哧哧”聲響,忍不住眼角余光一掃,就見一道黑影緩緩倒下,不禁一呆,轉(zhuǎn)頭一看,竟然連那根高高的立柱一起被斬斷了。

  一顆血沐沐的人頭骨碌碌滾到了他的腳邊,嚇得他臉色一白,渾身一抖,雙腿一陣發(fā)軟,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忙拄劍于地立穩(wěn),這才看到,右臂濺灑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臥槽!這身板是得有多大的力氣,劉義符簡直難以致信,一陣血腥味直鉆鼻孔,聞之欲嘔,劉義符不敢再多看,慌不迭地轉(zhuǎn)身下了輦車,翻身上馬回歸中軍。

  苑義夫走了上去,抓起人頭發(fā)髻一把舉起,大步下了輦車,翻身上馬,手提人頭在大軍陣前來回奔跑,似乎這是他斬首的功勞一般。而其身影所至,士兵們無不歡聲雷動。

  劉義符打馬回到中軍,登上將臺龍雀紋屏風(fēng)前,還沒座上御座,終于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連早上吃的朝食一起噴吐而出。還好附近多有侍衛(wèi)遮擋了視線,僅吉翰、何承天、李德元等少數(shù)人看見,皆面露古怪之色。

  “陛下!你沒事吧?但請坐鎮(zhèn)中軍,待臣來指揮!”

  李德元好意請示,只是這話說得,怎么都有點怪怪的,當(dāng)然他又不是權(quán)臣,沒別的意思,劉義符點頭示意,找出一塊抹布擦去嘴角污漬,感覺胸口還是一陣陣煩悶,胃里翻騰不止,那人頭的鬼樣子老是在腦海里閃現(xiàn),十分的恐怖。

  “擊鼓!前軍弩手推進(jìn)至一里?!崩畹略蟛阶叩綄⑴_前沿,又大喝道:“傳令兵何在?速命高太守、豐城侯率輕騎繞往敵軍陣后,配合楊校尉、安泰、魏像所部先行展開進(jìn)攻?!?p>  敵陣之后,此時安泰與魏像在楊練子率輕騎引導(dǎo)下,已沿著謝晦的后路追上,于其后陣西北角一里之外列陣,這下不但兵力劣勢逆轉(zhuǎn),而且對謝晦所部形成了前后夾擊之勢。

  之前的“祭劍”之禮,不但奪敵軍士氣,同時也是向他們提個醒,其后軍已倒戈,這心理上的打擊已足夠致命了。

  隨著軍令的下達(dá),安泰與魏像率四千余步陣毫無保留,鋪展開來全體如墻推進(jìn),而高道謹(jǐn)、朱景符已各率一千五百騎先對其北面左冀、南面右冀展開了試探性攻擊。

  敵方鶴冀陣一時鋪得太開,來不及變陣,輕騎從側(cè)冀陣前來回奔襲,不停地張弓放前,襲擾其外圍櫓盾手,使其四面都要顧及,且不時抵近斜向突襲一陣,令其全陣外圍都漸漸一片騷亂。

  輕騎輪翻放箭突襲下,安泰與魏像的步陣逼近,于敵后陣西北角,連翻集中拋射箭矢,一時空中箭如飛蝗,密集如雨點般打落,敵軍很快就混亂,陣形有些無法維持了。

  跟隨在魏泰步陣一側(cè)游戈的楊練子率兩幢七百騎,不多時就找到了機(jī)會,列鋒矢陣打馬持續(xù)加速,向其西北角缺口狂奔而去。

  “殺?。 睏罹氉邮殖竹R槊端平于腋下,眼前敵陣漸漸放大,直接從動亂不止的缺口直突而入,七百騎緊隨其后,勢如破竹般穿突步陣,戰(zhàn)馬狂亂地沖撞,沿途所向披麾,接著稍微控馬轉(zhuǎn)向,直向?qū)γ骘w奔。

  隨著楊練子所部如犁而進(jìn),將敵軍后陣切割打穿,安泰與魏像立即率所部分作數(shù)陣小跑而進(jìn),全面發(fā)起步戰(zhàn)接敵,如浪潮般推進(jìn)。

  如此良機(jī),朱景符與高道謹(jǐn)自然不會錯失,各率輕騎繞開敵陣兩冀,直撲其前陣強(qiáng)弩手,雖在這等利器的兩輪射擊下?lián)p失兩百余騎,卻一下從其前陣對沖而過,前陣弓弩手被騎隊踐踏掃除,于己方步陣再無威脅。

  “前軍六陣出擊!”隨著戰(zhàn)場各處的傳令兵將形勢上報,李德元立即下令。

  戰(zhàn)鼓隆隆聲響中,六個方陣以每陣一幢的大方隊全面推進(jìn),一步步緊逼,到了百步之外,已方輕騎退去,繼續(xù)沖向已經(jīng)開始混亂蔓延的兩冀。

  被兩支騎隊犁過一次的步陣已是亂糟糟一片,刀盾手、斧手、錘手等短兵跳蕩手,以百人小隊先快步奔跑,以看似散亂,其實頗有秩序的隊形沖過去砍翻前排推擠亂跑的槊矛,為己方掃除障礙。

  隨著前陣開始接敵,劉義符這時已緩過神,也走到將臺前遠(yuǎn)望,敵陣那邊已是四面黃塵漫天,喊殺聲一片,中軍處傳令兵來回奔走,顯得頗為忙亂。

  看了看神色淡定的李德元,劉義符問:“他們怕是堅持不了多久,要全軍壓上嗎?”

  “這要看陛下的打算了,若要全殲,我軍有優(yōu)勢輕騎在,完全有把握。但若要招降,現(xiàn)在就是時機(jī)了!”戰(zhàn)事一步步變得順利,李元德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這場戰(zhàn)事不過是內(nèi)戰(zhàn),每損失一個士兵,都是劉宋綜合國力的流失,劉義符當(dāng)然希望能招降,便招來苑義夫道:“馬上率侍衛(wèi)分隊打白旗,于戰(zhàn)場四周擇高處豎旗,愿降者自會向你們身邊匯集,戰(zhàn)陣上諸將也會明白?!?p>  苑義夫面露喜色,打馬而去。

  就在這時,劉義符遠(yuǎn)遠(yuǎn)望見,敵陣中軍前的廂車隊忽然移開,一大群馬隊從中軍還沒亂起來的過道,向南疾奔。劉義符一驚,急道:“不好!那可能是謝晦要跑了,快傳令豐城侯追擊!”

  “陛下勿急,豐城侯在南面,他會知道的,這次謝宣明怕是跑不了?!崩钤履碇添?,面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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