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伍島進大笑一聲說道,“我靠的是實力?!苯又閸u進又示意兩個按住劉進的漢奸松開他。
劉進懶得再與伍島進爭執(zhí),他活動一下被綁得有些酸痛的身體,并借機看了一眼不遠處被攔截的村民,看到里面沒有吳可才稍稍心安。
一旁的李廣元卻焦急萬分,他很擔心劉進說出來什么東西。
“你的真實名字?”伍島進問道。同時他也直視著劉進的眼睛,這是他審訊的一個技巧,他堅信人在說謊時眼神會有異樣。
“劉進?!眲⑦M不準備在如此簡單的問題上撒謊,在他看來報個假名的意義不大。
“第二個問題,你是軍統(tǒng)的還是中統(tǒng)的?”
“當然是軍統(tǒng)的,中統(tǒng)那幫飯桶,除了撈錢,還能干什么?”劉進的語氣帶著一絲輕蔑。
“很好!跟我想的一樣。第三個問題……”
伍島進問到一半忽然停下,因為他意識到陳文組的人也在旁邊,如果就這樣當面問下去,即使問出點什么情況,陳文組的人也都知道了。
“第三個問題,你們潛伏在這里多久了?”伍島進猶豫片刻后繼續(xù)問道。
“四個月。這個問題還需要問我嗎?你們應該早就查到這房子我們租了多久吧!”劉進沒好氣答道。
被劉進一句話說穿后,伍島進瞬間就感覺有些尷尬。他當然早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但他即使要中斷審訊也得表現地自然一些,不然以在場特務的精明,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防備某些人。
這時剛從劉進租住小院里勘查現場出來的服部秀城說道:“課長,這里是海軍機場的地盤,剛才的槍聲他們一定聽到了,說不定現在正往這里趕呢,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城里吧,要不然等他們一來,這個人肯定要被他們搶走的?!?p> “那我們就立即回城吧,海軍那一群飯桶,抓人不行,搶人可就難說了。”伍島進看了服部秀城一眼,眼中帶著贊許之色。
伍島進也不擔心回去之后劉進配不配合,因為按照他以往審訊的經驗,只要能交待第一個問題,那就基本上就算撬開嘴了。
“收隊回城!”服部秀城大聲喊道。
“是!”陳文和高一同等人紛紛應道。
然后在場的鬼子和漢奸們都各自歸隊,憲兵隊的人抓起劉進,連同搜集的電臺等物品,一起向村外走去,現場只留下一群臉色蒼白的村民和一具還帶著余溫的尸體。
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朱若榆出現在三民路附近,他想找周凱談一談,卻恰巧碰到周凱正在態(tài)度恭敬地把一盒煙遞給一個漢奸警察。
朱若榆等他們聊完之后,就在沖著周凱大聲喊道:“喂,小兄弟!”
周凱扭頭一見是朱若榆,頓時喜笑顏開,屁顛屁顛地跑到朱若榆面前:“大哥,你怎么在這里???”
“我正好路過。走,口渴的很,去你家討一碗水喝。”朱若榆裝作不經意地向遠處看了一下,并用眼角的余光發(fā)現那個狗腿子警察并沒有注意到他。
“好!正好我也渴了?!?p> 說完兩人就一起向周凱大夾街的小屋走去。
“大哥,你這幾天去哪里了???”周凱忍不住好奇問道。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朱若榆有沒有再殺幾個鬼子。
“到你家再跟你說吧?!敝烊粲軘[了一下手,他要跟周凱講的事太過重要,當然不可能在大街上商量。
“好!”周凱又加快了腳步。
周凱的那間小屋并不遠,幾分鐘后兩人就到了。朱若榆將小屋周圍的情況看了一遍,甚至還敲了兩個鄰居的門,確定他們都不在家才進了周凱的屋子。
“大哥,喝水!”周凱倒好一碗涼白開遞給朱若榆。
“你一個月要花多少錢打點那個警察?”朱若榆接過那碗水,一口氣喝了一半。
“你是說剛才那個甘警長嗎?”
“恩?!?p> 周凱想了一下說道:“大概要七八元錢吧。”
“嘛的,狗漢奸!”朱若榆罵了一句,又將剩下半碗水喝完才問道,“上次你說想跟我一起殺鬼子,現在還想嗎?”
“啊?”周凱一愣,他沒料到朱若榆會提起這個,畢竟上次朱若榆已經明確表示拒絕他了,而他已經加入了新四軍漢口情報站。
“當然想了?!逼毯笾軇P決定還是順從本心回答。
朱若榆對周凱的一絲異常也沒多想,就接著問道:“你為什么總想著殺鬼子?每天這樣混下去不挺好的嗎?最起碼餓不死吧?!?p> 而周凱立刻就怒容滿面地說道:“我說過我恨他們,不是這些日本鬼子我還在老家當我的地主大少爺,我們一家人也不會失散,連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我上次跟你講過嗎?”
“講過什么?”
“這個房子是周爹爹讓我住的,但你知道周爹爹為什么病死了嗎?”周凱的神情又變的悲傷起來。爹爹是對長者的尊稱。
“不知道?!敝烊粲軗u了搖頭。
“周爹爹本來是一家四口人的,有一天周婆婆出門之后再也沒有回來,后來有人說看到周婆婆被日本人推到長江里沖走了;周爹爹的兒子,就因為不肯對一個日本鬼子下跪,被活活打死;周爹爹的小女兒,被日本人抓走也不知道抓到哪里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后來周爹爹家的大房子也被日本人燒了,他就只剩下這處小房子了。你說周爹爹家里人都被日本人害死完了,他還咋活的下去?他的病都是氣出來的。
等我住進來時,周爹爹病重的時候我給他請醫(yī)生,他都不想治,藥也不肯喝,總在說活著是折磨,是受罪,早死早脫身;沒多久他就病死了。然后我又孤苦伶仃地活在這世上,你說我吃的苦都是拜日本人所賜,我怎么不恨他們?怎么不想殺他們呢?”
說起傷心的往事,周凱中間幾次情緒失控,差點沒哭出來。而這個情況他在前天也跟方岳峰講過,此時又忍不住對朱若榆講了一遍。
朱若榆面無表情地聽著,這種人間慘劇他見的太多,多的足以使自己麻木。而作為軍統(tǒng)的一名高級負責人,他沒有停下來同情的時間,甚至連悲傷的資格都沒有,他所能做的唯有奮力殺敵,來為民報仇,為國解難。
片刻后朱若榆又問道:“那你為什么還要留在漢口呢?你也這么大了,還有通行證,走出去遠走高飛不是什么難事,何苦要留在這里被日本人,還有那群狗腿子欺負?”
“恩……”周凱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是為了找一個人,本來是想著找到就帶她離開漢口,但這一年多了也沒有找到?!?p> 朱若榆笑了起來:“是個女的吧?心上人?”
“是我……干姐姐,我干爹一直說要把她許給我的,以前我還小,只知道她在漢口上學,上什么學也不知道,我這一年多來就在漢口各個學校門口轉,但一直沒找到她。”周凱見朱若榆對這些事感興趣,索性就全部交代了,不過這個情況他倒沒有對方岳峰坦白。
“還是青梅竹馬呀!那你干爹怎么不來找你姐呢?”
“不知道干爹一家逃到哪里去了。干爹也來不了,我干娘腿腳不便,他走不開?!敝軇P又在腦海中想起他干娘走路時步履蹣跚的樣子。
“你來漢口之后又回過黃陂老家嗎?”
“回過兩次。鄉(xiāng)親們說我爹娘沒回來,我家的房子也被日本人燒塌了一大半?!?p> “你干爹家呢?”
“干爹也沒回家,他家的房頂都長草了?!?p> “看來你還真沒地方可去?!?p> “大哥,你今天怎么問這么多???”周凱終于有些不耐煩了。
“怎么?找你聊聊也不行嗎?你還當我是大哥嗎?”朱若榆板起了臉。
“怎么會呢?大哥你隨便問?!币娭烊粲苌鷼猓軇P忙換成一副笑臉。
“聽你說話口齒還算伶俐,應該上過學吧?”
“上過。小時候讀了幾年私塾,后來直接上了高小,中學只讀一年就碰上這打仗了。”
“恩,文化上還勉強湊合。”朱若榆微微皺起眉頭。
“湊合?大哥你是準備收我嗎?”周凱直接問道。
“不錯!怎么樣,愿不愿意跟我干?”
“愿意是愿意,可是……”周凱心中犯起了難,方岳峰已經明確告訴他不能向朱若榆透露已經加入新四軍漢口情報站的事情,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朱若榆,畢竟上次是他先開口問的朱若榆。
“怎么,怕死嗎?”朱若榆笑道。
“我不怕死……我是……”周凱在糾結中忽然想起朱若榆上次拒絕他的理由,便說道,“我是怕自己什么都不會,打槍不會,炸彈也不會,到時候拖你后腿?!?p> “哈哈!”朱若榆輕笑了一聲說道,“這個你說的不假,不過你進來以后不需要用槍,也不用炸彈,只要會演戲就行。”
“演戲?演戲也能殺日本鬼子嗎?”周凱感覺又迷糊了。
“能。不過不是讓你去戲院演戲,而是讓你去假扮一個人。這個人是你的黃陂老鄉(xiāng),他爹是一個漢奸……”
接下來朱若榆就把打算讓周凱冒充王一峰打入偽武漢綏靖公署的想法仔細地講了一遍,周凱雖然對其中個別地方不清楚,但也大概明白了朱若榆的意圖。
“也就是說假如我假冒了這個人,以后我就不能繼續(xù)跑腿打雜對嗎?”周凱提出了疑問。
朱若榆答道:“不錯!一旦你冒充他之后,你既不能繼續(xù)跑腿打雜,也不能在這里住,還要盡力避免遇到你以前經常打交道的人,否則就有暴露的危險。”
“大哥,我明天早上答復你可以嗎?我擔心自己做不來,到最后要壞你的事?!敝軇P想了半天才給出這么個理由。
“可以?!敝烊粲軐⒅軇P的猶豫不決看在眼里,他知道這種事勉強不得,不過他也有備選方案,實在不行的話,他就打算去他手下的行動隊里物色一遍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那不說這個了。走,我?guī)愠匀怙炄?!”朱若榆起身說道。
“好啊,我就想吃肉餅呢!”周凱高興地快要跳起來,肉餅是朱若榆欠他的,他根本就不打算客氣。
說罷兩人就出門直接朝路口一家肉餅店走去。